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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域小说 > 贵女只想当权臣 > 第20章 重逢

第20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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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时难得出趟远门,便在路旁瞧见了他。”

“浑身是血,出气多,进气少。”

“我虽然不是什么大善人,但眼睁睁看着人死在面前还是做不到的,只好把他给救了。”

“人是活过来了,可什么都不记得,谁知道竟是你的……故人。”

时秋双手环抱,一边说着过往,一边垂眼睨着自己捡来的傻子、被众人称作孟将军的男人在案前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般地吃着饭菜。

仿佛晚上一息就能饿死一样。

她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嫌弃:“你这傻子也真是傻得一如既往,坐在菜堆里也能硬饿上两天,你哪怕翻俩萝卜出来啃呢?”

昔日大将军咽下嘴里的饭,缩着脖子,有些唯唯诺诺:“我怕偷吃了你会说我……”

时秋冷笑:“是,我是大恶人,我怎么不索性饿死你算了。”

孟岂忙放下碗筷,双手合十:“恩人,恩人莫怪,我错了,你莫要生气。”

道歉的姿态十分谦卑,且熟练。

时秋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然后看向禾女:“他以前也这样吗?”

好歹曾经也是一国大将军。

还有没有可能治好了?

禾女可疑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委婉道:“将军大难不死、劫后余生,虽世事变迁,但这赤子性情倒是一如往昔。”

时秋听罢,又将眼睛闭了回去:“难怪襄国会亡。”

襄世子在旁轻咳一声。

时秋睁眼:“无意冒犯。”

“时姑娘快人快语,谈不上冒犯,”闵煜眸中含笑,“只是孟将军曾为襄国出生入死,更是当世第一名将,还请时姑娘莫再轻言了。”

“倒不是轻蔑他,”时秋皱着眉,面色谈不上和善,“我只是想不到。”

“他醒来后跟在我身边三年,我也教了他三年,他还是连麦和黍都分不清,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大将军?”

闵煜只道:“凡世间之人,皆各有所长。孟将军不分五谷,也不碍他骁勇善战、一骑当千。”

时秋垂头看看他,人高马大的男人吃不饱似的,仍在闷头胡吃海塞。

半晌,她道:“世子说的对,他过去总说自己没处去,我只好留他在身边做个山野农夫,如今既见了故人,能做回他的大将军,实在是桩好事。”

“不、不,”孟岂闻言,饭也顾不得吃,有些慌乱地抬起头,“我现在脚都跛了,什么也不记得,肯定是当不成将军的,秋娘别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

这话一落,时秋还未答他什么,一旁的禾女忽地落下几滴泪,轻微的啜泣声在满室沉寂中异常清晰。

孟岂被这突如其来的眼泪吓得不轻,他霍然站起身来,可又站不太稳,面前案几被撞得歪斜。

他顾不得身边想要搀扶他的人,只对着禾女手足无措地安抚和道歉:“这位姑娘,你、你别哭啊,是不是我说错话了?我向你道歉,你别难过了。”

禾女却只摇头。

时秋在边上看着她,其实并不太能理解这位同门师妹的心情。

只觉得心底盘桓着一股躁意。

时秋从未见过孟岂做将军时究竟有多么英姿勃发、旷世奇绝,相识便是他最落魄的时候。

是以,哪怕如今知晓他曾有一段了不得的过往,至多也只觉得可惜,并不如何沉痛。

可她与禾女却相识极早。

或许比禾女同孟岂相遇得更早。

她们幼年结识,少年同窗,老师门下的女弟子少之又少——唯她二人,混在一众男弟子之间便是数一数二的扎眼。

而她的心气更是数一数二的高,不同于那些沉稳持重的师兄弟们,农学弟子以农耕为本,性情也多如大地般敦厚,可她的心却比天还要高。

那时年少轻狂,只觉当世之中,能被她看在眼里的人不过凤毛麟角,哪怕老师,也不过是先学罢了,假以时日,她必更胜一筹。

唯有姜四娘,简直处处压她一头,天生就是与她作对似的,永远先她半步,胜她半子。

辨难也好,著述也罢,乃至世俗成就与声望,她比过了无数人,唯独及不上她。

时秋觉得真是烦极了。

而现在见她落泪,那便更烦了。

她想晃着她的肩膀问她,你可是姜四娘,怎么能为区区一个男人哭成这样?

那个傻子还在她身边转着,想要劝慰她,越劝她哭得越是厉害。

那股怒意就越发明晰。

时秋实在受不了,忍不住开口:“四娘……”

禾女却忽然转身抱住她。

“师姐,他能回来就好,他还能回来,已是上天垂怜……师姐,谢谢、谢谢你救他……”

她抱住时秋,好像忽然找到了依靠,紧绷的情绪放开来,终于能够伴着话语放声痛哭。

时秋的话一下子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好一会儿,她慢慢把手放在禾女的背上,生疏又轻缓地拍了几下。

眼下的情形怎么说呢?

真是见了鬼了。

她总觉得四娘真正想抱的其实不是她,而是眼前这个傻子。

眼下不过是碍于傻子失了忆,不再认识她,便不好贸然亲近,只好退而求其次,抱她这个师姐。

呵,烦。

对眼前情形依旧茫然的孟岂,忽然从恩人的眼神中领会到一股凛然杀意,陡然打了一个激灵,默默地向退后了些。

他又做错什么了?

不就是……不想留在这里当将军吗?

他现在这样,也的确当不成将军吧?

却有道女声从旁响起:“嶂山上有位医者,医术超凡入圣,可治天下顽疾。”

时秋朝她看去,只觉得自己听了句废话:“神医汤阳,天下谁人不知?只是神医行踪隐没,嶂山云遮雾绕,山路繁杂,我在山上住了那么久,想找他都无处可寻,想要求医哪有这么容易?”

戚言:“我认识他。”

“嗯?”时秋有些难以置信,“你怎么会认识他?可是曾经神医云游之时遇见?”

“不是神医云游,是我曾来过嶂山。”

数年前,邵奕尚不得志,听闻有一兵法家隐居此地,所著兵书可平天下战事,便与戚言隐姓埋名来此找寻。

然而,就如时秋所说,嶂山之上云遮雾绕、山路繁杂。两人与侍从失散,一时在山间迷了路,又遇山石砸落,邵奕为了护住她,被击中了头颅,昏迷不醒。

戚言想要为他找些草药,却观附近痕迹似是有人采药,一路寻迹,碰上了汤阳的药童,才由童子带路,见了神医,将他救醒。

华氏族长听完,按捺不住讽意,冷声嘀咕:“还真是吉人天相。”

襄世子在一旁听了,不由得轻笑,向戚言问道:“那兵书找到了吗?”

戚言:“没有。”

华族长一下子气顺了许多。

闵煜笑了声,才又继续问:“戚姑娘所言奇遇时隔已久,旧时路恐怕草木覆盖,早已变了样,戚姑娘眼下再去寻神医居所,不知还能不能寻到?”

“不难,汤阳虽隐居,但并非事事可以自足,他的药童偶尔会下山贩药,采买布盐陶铁等物,有条小道常常通行,我们顺路而上,便可找到。”

禾女忙朝戚言揖礼:“还请戚姑娘带将军寻医,此番大恩,四娘愿结草衔环以报。”

戚言摇头:“既然提起,本就是存了寻医的打算。姜姑娘不必对我感恩,我也曾闻孟岂将军攻无不克,神往已久,今见将军……难免惋惜。”

“惋惜?”华氏族长在旁,闻言不由嗤笑,“赤水一战,将军失意,可你当年恐怕是得意非常。”

戚言没理他。

华族长挑衅不成,一口气哽在那里,不上不下。

而见襄世子站在戚言身旁,居然只是笑笑,也没有理他!

禾女此时此刻,更是满心里只有将军,已在追问寻医事宜了。

华氏族长愤愤道:“你们倒是信她,倘若她意图不轨,做了圈套,是将你们骗上山怎么办?”

禾女有些生气了:“戚姑娘一片好意,世兄怎么能这样说?”

“你又知道她是好意?”

戚言低头掸了掸衣袖:“华族长若不放心,可以同去。”

华氏族长撇了头:“谁要与你同去?”

戚言笑:“不敢?”

他一听这话,几乎暴跳如雷:“你不必激我!我今天就告诉你,我——”

“华族长。”襄世子声音微微加重。

前一刻还情绪激愤,像是快要冲出去打上一架的人立时按捺了怒气,道了声:“世子。”

闵煜见此,方才缓下声线:“孟将军是为襄国负伤,如今既知神医行迹,无有不去的道理。”

“只是孟将军腿脚尚有不便,戚姑娘与禾女哪怕同往,却都未曾习武,嶂山毕竟高险,此番上山若只这三人,煜实在放心不下。”

“可眼前行军正在紧要关头,我暂且脱不开身。族长乃是我襄国忠义之士,又是身经百战、身手不凡,故此还想劳烦族长,代我护送几位前往寻医。”

华氏族长怒意来的快,去的也快,被闵煜几句话一哄,便神色稍霁,应下了这差事。

“我也同去。”时秋忽道,“嶂山上,毕竟是我熟些。”

襄世子点头道:“如此甚好,便劳烦各位了。”

“不劳烦。”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她的语气却烦躁极了。

她单手叉腰,一边说着话,另一手正奋力拽着自己的衣袖。

“过去我听人说,雏鸟会将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当作自己的生身母亲。”

那麻制的窄袖此刻被孟岂抓着。

曾经威武的大将军哄不好哭泣的女人,万般无法,只能拽着她,小声央求她帮忙。

时秋脸都黑了——

这种事都要帮他收拾残局?

“我怀疑这家伙,是真拿我当他亲娘了!”

她几乎咬牙切齿,差点就要上脚去踹,硬是将衣袖从他手里扯了出来。

“古话说得好,”她看着传说中的大将军哭丧着脸,恨恨道,“儿女果然是上辈子欠下的债,还也还不完!”

“我还尚未婚配啊!难得发个善心,居然给自己捡了这么大个儿子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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