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闻意并不喜欢荆州那位王上。
尽管她对荆方观不甚熟悉,但儿时荆州那一场风光的结侣大典不可谓没给她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
那是闻意觉醒的契机,是她真实的,活生生感受到的,来自世界意识对虐恋女主们最险恶的用心。
她已然记不清舒挽月夫人的模样了,但看着桌上那一套赤金红灵石头面,再细数从小到大源源不断送来的合宜礼物,从中也不难感受到她的细心和真诚。
也许中间会有些政治考量,但谁也无法否认她的善意。
反倒是和亡妻庶妹掺和在一起的荆州王……不论是从普世价值还是道德层面来说都不能算个好东西。
光会攻占城池到处烧杀抢掠的老匹夫。
而此时的荆州城主府内,素有“威震寰宇”之称号的荆州英雄却满面铁青,缩在锦衾中,就着两侧美人的柔荑舔舐那乳白的药丸。
他的手分明还在梳着单螺髻的美人身上作乱,声音却是不满的怒吼,冲着跪了一地的心腹斥道:“废物!都是群废物!”
“成丹速度不够就给我使劲压榨!把骨头给我碾碎了剔出来!有什么是比我儿冲关更重要的?那些愚昧的下等人,唉!”
手下人战战兢兢地叫苦:“真不是我们手下留情啊,王!您也不是不知晓那几位……”说到这,贼眉鼠眼的管家四处瞟一眼确定隔墙无耳后,这才擦擦冷汗继续:“那几位贵客,食量本就比旁人大得多,近几日又嘟嘟囔囔地说什么‘毁了一处’、‘再加大点’、‘再抓紧多抢走一点’之类的话语,连刚出炉甚至还在计划中的都被拿走了,我们这头是再怎么炼制也赶不上他们吞吃的速度啊!“
管家满脸苦涩,荆方观讶异一瞬,又不耐烦地叫道:“他们要就给他们吧,这些老鬼又怎么得罪的起!剩下的匀着点分,都优先供给府里的人吧!”
“可是咱们手底下养着的那群……”
“哎呀你还管他们做什么,只要我序儿这次能一举筑基,名头打出去了,未来何愁掳不进来大批的下等猪人?!”
他复又敲打警告老管家:“仔细你的皮,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再想什么,先把庆典这一茬过了来。”
“是是是,王上说的是,王上高瞻远瞩,我等钦佩不已,绝不敢二心!“管家连连喏身作揖,不敢再触主人霉头,缓步低头离去。
……
威武大门开了又闭,那隐在门墙暗处的绮丽罗裙在昏暗烛火下,越发显得光彩照人。
所有人都知道,成败便在此一举了。
———
闻意又一次提着包袱离开了太阿峰。
一年之前她着急忙慌的从峰上滚下来搭乘云舟,一年之后,熟悉的地点熟悉的时间,她又以熟悉的姿势,着急忙慌地登上即将启航的往界云舟。
只不过之前是为了挑选胜利果实,这次却是要去撑腰还情的。
说来都怪暾暾,去往五州的云舟那可是一旬才有一艘,闻意记着时辰早早就要出发,临了临了却发现它不见了,这小雏鸟可没什么自保能力,当下就急得闻意漫山遍野翻了一通。
结果最后却是在青云剑里发现了它的。
山海妖春秋抱着它,两小只睡的正欢呢。
噢,暾暾就是这只小小鸟的名字,闻意翻了半个晚上修真界通用语字典,再加上碧落元嘉等人的远程出主意,几个人一起齐心协力,为它千挑万选取了个好名字。
明亮和暖,很符合她的属性。
于是,等闻意终于想起来还要赶云舟赴会的时候,离这尊庞然大物出发就只有一柱香时间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闻意心里扭曲地嘶吼大叫,左手提溜住两只吉祥物,右手拿好饲料草药等物,头上顶着元嘉指名要的剑宗青年手册,御起青云剑就开始狂奔。
“诶,师姨祖,您超速了———!”
她身后徒留执事弟子的深切呼喊,还有一骑绝尘的剑尾芒光。
“对不住,赶路呢,罚款我回头再交,先记我师尊账上,你们这些小辈可不要学我啊———”
金丹期剑修强劲有力的声音回荡在青云剑宗内,飘得很远,很远。
……
“可算赶到了!”闻意一路上紧赶慢赶,连挡风术都没来得及施展开,就这么飘乎着终于感觉到自己向前延展的灵力触角抵到了某种屏障时,她是极为开心的,这意味着她终于可以停下来了。
再不停下,她感觉自己才刚愈合的心口就又要被过于狂躁的大风吹开了。
她看准甲板上一处较为空旷的地带,顺着风向就往下滑,跟踩滑板似的。
她在大风刮过的空当稳稳停下宝剑。
这时候,闻意却突然闻到一股子奇特的香味。
闻着它,仿佛能想象到盛世之下寺庙之中那一副烟火缭绕景象。
奇怪,是谁在佩戴这敬神之香?
这安宁的香味来的快去的也快,就好像是闻意因风太大而产生的错觉一般,待她想探查一番时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但闻意的眉头还是不自觉挑了一挑。
早在昨天,她便利用那修真界独一份的天听通尺开启团队语音与几个人互相联系过了,合欢宫的双子护法是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她们的,这不,闻意还特意带了宗门内的人才手册以满足元嘉的好奇心。
季文莱被提回家养伤了,但四季阁却是收到了荆州请帖的,他大哥季武蓬人贵事多,便干脆扔给闲得发慌的季小胖了。
碧落和宴楼玉那里皆属于宗门正常的人情事务往来,她们俩本来就是内定的下一任掌门,在这种活动中碰见实属正常,只不过往年两人交集不多而已。
闻意的掌门大师兄周谋却没这么幸运了,伤口愈合之后便天天被乐康掌门揪着耳朵教训:“这么大个人了,不知道宗门内有多少堆积的事务吗,整天就顾着吃喝玩乐,和下面的一起胡闹。”
澄心佛子一养好伤,就随大法华宫的主持圆满大师度化万魔去了,中部的魔域最近可不太平,那镌刻了好几百年的封印似乎随时有被冲破的危险,大法华宫作为心系天下的佛门圣地,自然一马当先前去除魔。
倒是白姜,他竟然也和闻意一样,是荆方观用了多年前的人情邀过来的,也不知道这荆州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闻意将青云收了鞘,将睡得迷迷糊糊的春秋和暾暾将窝挪到了她头顶,这两小家伙终究是活物,闻意不确定老把她们放进青云的剑内空间里合不合适,那里面又没空气又没水的,可不利于小孩儿成长。
再说了,打架正打得酣畅淋漓时突然掉两只吉祥物出来,这也太草率了不是?
安顿好了灵宠们,闻意把花名册往元嘉的方向一抛,便不动声色地开始打量起周围三三两两的天之骄子起来。
澄心可是走了的,云舟上各家的宗门子弟们看服饰也没有来自佛家或道观的,那烟熏火燎的味道来得不同寻常。
虽然不会发生那等杀人夺宝的恶劣事情,但人生在世还是小心为上,保不齐她们中就混进来什么叛徒反修了呢?
见闻意终于赶上了,相熟的几个小伙伴自然长于短叹围了过来。
合欢宫的元嘉是其中最直接的,欢天喜地地接住提前知会过本人的名册,看闻意面有异色,还以为她对这种事情害羞呢。
她当下便摇着头调笑闻意道:“哎呀闻闻,这种你情我愿的好事情有什么嘛,我主打的就是一个走肾又走心,他们用我渡情劫,我拿他们练修为,顺便两方都还能享受甜甜的恋爱,这不是双向奔赴嘛!”
闻意当然不是为了这事烦恼,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甚至还有听到元嘉名号找她私下偷偷报名的呢,既然如此,她对姐妹肯勤学苦练增进修为当然是持乐观态度,因此听元嘉宽慰,她只是无奈地笑:“不是为这个。”
“那还有什么不顺心的?”元嘉风情万种地朝悄悄往这边看过来的别家弟子们抛了个眼波,像发现了什么新鲜事似的搭上小剑修的肩:“快,和姐姐说说,还有什么事是你青云剑主不能一剑解决的?”
闻意没好气地向揶揄她的元嘉翻了个白眼:“先管好你自己吧,合欢护法,可有不少钟爱冰山妖孽美男款的小女修们对阿理跃跃欲试了,当然啦,其中可能也许会有少不更事的男修。”
这可不行,阴阳交合才是她这一派的正统法子,可不能光给人睡了,不行,她要将那些不走寻常路的都给扼杀咯!
季文莱给面子的哈哈大笑起来,宴楼玉无语地投喂摆在长方桌上的零食,以期望堵住他那张“樱桃小嘴”。
碧落抱着霜华依旧在船头远眺,端的遗世独立,岁月正好。
落在后面的白姜一直默默摆弄他的百草箱,见几人胡闹得正欢,便也走近几步跟着插话:“哈哈,没想到我们能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小闻姐。”
白袍药香百草箱,还有那副标准的,悲天悯人的小白花神情……闻意眉心一跳,嘴边刚刚勾起来的笑容好似凝固一下,下一秒又顺利地扬了起来:“就是,一别也有数日了。”
又扯了些有的没的,她突然话风一转,神神秘秘地凑近他:“欸对了,之前我托你查的那件事……怎么样了?”
白姜好像受不住她突然的亲密似的,往后退了一小步才稳定的回答身量很高的闻意:“有点眉目了吧……但还不是很明确。”
“是吗?”
闻意苦恼地叹了口气,不经意间往下拂了拂紧身的竞装衣袖,却在下一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剑柄,手腕一转就削向了大惊失色的白姜,直将人连连逼到了云舟角落。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了一下,也让当事人彻底傻了:“你失心疯了吗闻意,你想对我干嘛!”
持剑人却不在乎他的指责,只将锋利的青云剑刃深深逼近剑下那润滑纤细的脖颈。
“说,你是谁,你的目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