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说是我拿的那套头面,那就应该由你举证,明明白白地展示在众人面前,而不是一个劲只会用你那张茅坑喷粪。”
“何况既然说是我偷拿的东西,那你怎么证明我出门了?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我出这道门了,你又怎么证明我是去的云锦屋子而不是别处?有证人吗?有物证吗?单凭你一张嘴就搁这儿叭叭造谣呢?那我还说我是下凡来受苦受累的玄女娘娘呢,在场有人信吗?”
“我不会让人随意进我的房间搜查的———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吗?我又没做这件事,凭什么要我拿出不存在的赃物?”
“谁给你的脸,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语音未落,秦桑面不改色上前,一脚往陈刀命根子的方向狠狠踹去,直疼得人面色扭曲,上下都疼得快升天。
眼见都这个衰样了陈刀嘴里还在说些不三不四的坏话,秦桑心下厌烦,趁着场面都还被她震撼住,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直接将人从背后放倒,用缺了角的木椅死死把他脆弱的咽喉锢在腐朽的木地板中。
因为常年要保持“弱柳扶风”的姿态,浑身并没有什么大力气的花娘秦桑把身体斜倚在不断挣扎的木靠椅上,慢悠悠的对吓傻了的云锦并一干群众叹到:“你们都被这烂人骗了。”
“他污蔑我,我倒是要反过来举报他。”
云锦学的很快,当下听闻此言,便配合地问她:“那你说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陈刀拿了我那套金丝蝴蝶头面?”
嗯,很上道嘛,秦桑暗暗点头,一字一句娓娓道来:“证据有三。”
“其一,最有力的就是他袖口和鞋履上沾染的金粉。”
云锦神色一紧,指使身边的婢女凑近去看,果然发现那些隐蔽的角落里有些闪闪发光的金粉。
秦桑掰碎了解释给她们听:“云锦娘子之前提到过,蝴蝶头面上撒了许多金粉,动静间都会扑落许多。”
“拿走它的人就算再怎么小心,必然也会不慎沾染上一些。”
“更何况,陈刀偷拿的时候心慌意乱,肯定没太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就算洗了手,也会留下一定的痕迹。”
“云锦娘子,你认同吗?”
云锦脸色变换莫测,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秦桑于是继续说:“其二,他有充分的行动时间。”
“云锦娘子提到过你的头面是昨晚上众人皆知的好赏赐,陈刀身为门房打手肯定消息灵通,他值班的时间又早,还清楚知道你房间在今早那个时刻没人———他没有撑大了狗胆进去看过,怎么知道里面没人的?”
“我昨晚一直在接客,台里应该有记录吧?今早上乏了起的也迟,没有传午膳,份食都该在后厨房里摆着的呢,一看便知。”
…有道理!
眼见场面沉默了起来,秦桑冷哼一声,最后给出暴击:“最后,他有充分的诬陷动机。”
“看老娘好欺负,他找不起别人,又被我拒绝多次,红章台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自然早就怀恨在心。”
“恰巧这次他鬼迷了心窍,偷偷拿走这套蝴蝶头面,冷静下来后却又发现事情败露了必定死路一条,因此故意先发制人诬陷我,想的就是我年老色衰无人可依,必定只能吃了这哑巴亏。”
“陈刀,是也不是?”
陈刀目眦欲裂,被戳中下怀,翻来覆去只会说几句“冤枉”、“不是”、“救命”等几个无意义的否定词。
答案如此明显。
云锦一开始那股游刃有余的神情终于绷不住了,她恼怒的冲上前一巴掌就扇向了阴暗扭曲的陈刀,力度之大,秦桑甚至看到了男人那颗犬牙摇摇欲坠。
云锦像颗易燃易爆炸的炮仗,浑身上下使不完的劲尽数发泄在了陈刀身上:“喝点马尿你是心高气傲,占老娘便宜你是生死难料!”
“拿我借刀杀人?你怎么敢的!贱男人!”云锦大声尖叫起来,声音刺耳,简直要刺破人的鼓膜:“老娘平日里婉转承欢已经够难堪了,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也上赶着来欺负我?!”
“你知道那副头面值多少钱,能买你多少条命吗?知道那是我努力了多久才得到的吗!这都是我应得到的,你又凭什么来瓜分!”
“找!给我搜他的房,查他的身!找不到我的头面,那就把这贱男人骨头一根一根抽出来,给我重新打一只蝴蝶!”
很好,云锦已经被她说动,成功转化了阵营,看样子也是个明事理的人,并没有恼羞成怒从而报复苦主的扭曲心理。
秦桑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微笑。
———
有个龟公模样的人陪着笑,谄媚地把云锦和秦桑并一干小丫头带到了打手门房们平日里的通铺房中。
云锦花魁正当盛名,受宠爱的紧,李二少更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不过一个手脚不干净的粗使打手,死了也便死了。
除了在限定时期内好好伺候云锦这颗摇钱树外,妈妈并不在意其它。
因为陈刀在红章台里勉强也算是有头脸的人物,他单独有个休息栖息的小房间,就建在后院通铺旁边。
云锦蛮横地指使人暴力踹开了锁得紧紧的房门,自己一马当先冲了进去,随后呼啦啦一大群人跟着便开始翻箱倒柜的找那副宝贵首饰。
这时候,已经被连番折磨的看不出他原本那人模狗样的陈刀却诡异的平息了呼吸,冷冷笑了一下。
他奋力挣开了身旁打手的挟持,疯狂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你们找不到的!”
“哈哈哈,明儿个李二爷来,你们就都等着吃不了兜着走吧哈哈哈,我死了谁也别想独活!”
已经搜寻完一轮但毫无收获的下人们纷纷迟疑着停下来动作的手,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查找。
秦桑原本远远地落在外头嫌脏不肯进去,见此情景,无奈地撇了下嘴唇,又从背后朝人心窝子踹了一脚猛的:“好好跪着吧你!”
她捏着碍事的纱裙跨进了房门,先环顾了破落的屋子一圈,沉思片刻,忽然抄起桌子兜里的一把木筷子就往屋檐承柱处飞去,轰隆隆好大一会阵仗。
灰尘飞舞间,抖落一大包不明物体。
秦桑很有经验地解释道:“檐藏是一种很常见的存钱留物方法,尤以农区小户人家见长。各位既然把这里底朝天掘地三尺了都翻不出什么花样来,自然要试试别出心裁。”
说着,她身边的小棠儿自告奋勇,搂起袖子屏住呼吸,开始在那一群杂七杂八的物件里试图翻找到赃物。
可是最里头是一大包男人的衣物,贴身的汗湿的褶皱的全混在一起,还有比较私密的,叫人根本下不了手。
就有看热闹的其她姑娘对视几眼,你一眼我一语地起哄了:“哎呦呦,这自古以来呀都是男女授受不亲,衣带相亲,可得考虑着点呢。”
“就是,也不知道有些人有没有点道德观念,果真是没什么教养的下等啊,面容姣好又如何?”
“谁又比谁高贵?这一出大戏可真是精彩。”
“破例摸了男人的衣物,还是贴身佩戴的…按照女德,那可就算是失了贞洁了…得嫁给那个男人。”
“就算证明不是秦桑偷的,又能怎么样?假如碰到了陈刀的衣物…反正贞洁已失,自当遗臭万年。”
“这都是些没有最起码的廉耻之心,不守妇道的家伙!”
周围的小丫头们听见这些言论,纷纷瑟缩了伸出去的手,连小棠儿也犹豫着去看秦桑的脸色。
谁知先爆发的竟然是地位超然众人的云锦。
这位原本高高在上的花魁娘子也不知道是被触碰到了哪根筋,还是之前陈刀的诅咒奏了效,亦或者是之前秦桑的举动刺激到了她?
云锦突然发疯般冲向了地上那摊肮脏衣物,拿起来就往几个说风凉话的姑娘身边扔,边扔还边骂:“滚他大爷的,一张嘴就只会放什么屎尿屁!”
“大家都是女表子,贞洁这种玄乎的东西能有实打实的钱财重要吗?”
她平常说话做事都很风度文雅的,是男人们喜爱的温柔小意解语花,那是被拘着训练了多年的成果…可眼看她就要攒够赎身的钱了,又亲眼看着秦桑发了无数次疯,云锦再也忍不下去了。
只要、只要找到那副头面,她就能彻底自由了…她能回家了。
她实在是想娘亲了。
围观群众都被云锦的举动唬了一跳,紧接着却又有更过分的动作到来,原来是一直默默无言的秦桑动作更干脆,云锦都只是捡着边缘的东西往外抛,她直接弯下腰,从中间开始薅。
五颜六色的衣物被秦桑薅得到处都是,周遭人都唯恐避之不及,她却淡定自若,只一件一件专心翻找着。
贞洁、贞洁、贞洁。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魔咒,能叫原本天然统一战线的女人们从内部瞬间土崩瓦解,而让本就占利的男性越加猖狂?
回答她的是几只惟妙惟肖,金光闪闪的翻飞蝴蝶。
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