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身上的伤好了没？”凌安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从病床上慢吞吞地下来，忍不住问了句，“你能行么？”
“叫我秦叔，你尿裤兜的时候老子还抱过你呢。”秦轩没好气地看了凌安一眼，“傻小子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他说着走到旁边那张病床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受伤的青年，然后才收拾东西去了卫生间。
凌安在外面等了很久，久到他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要反悔了的时候。
“嘎吱——”卫生间门开了。
秦轩已经换回黑色的作战服，右眼也用绷带紧紧缠住，看起来不再那么吓人，整个人的精神状态焕然一新。
“好了，我们走吧。”他大摇大摆地就要往门口走。
凌安赶忙拦住了他：“就这样直接走出去？”
“那要怎么出去？”秦轩低头看着凌安，注意到对方脸上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错愕，像是突然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打趣道，“你不会一点计划也没有吧。”
“不是......”凌安被戳中了心事，他的确是头脑一热想着先问清楚情况再考虑下一步，哪曾想聊着聊着就变成现在这样。
凌安抿了抿嘴解释道：“你这样出去，肯定会引起我舅舅的怀疑，他不会让我出基地的。”
“那我也没办法了，要不，就这样算了吧。”秦轩摆摆手，一脸的无奈，他走到窗户边，打开窗户，背靠着窗沿吹着冷风，似乎在等凌安下决定。
“不行，你让我想想。”凌安面色纠结地说完这句话后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粗狂的笑声。
窗户外，暮色低垂，秦轩转身探头朝下面看了一眼。
凌安正疑惑着这人要做什么的时候，猝不及防被猛地拎起，带着跃出了狭窄的窗户口。
“啊——！”他紧紧抓着秦轩的衣服和腰上的肉大叫，痛得秦轩低吼了一句：“兔崽子！”
两人急速下坠，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带着刺骨的寒意和自由的呼喊，凌安看着逐渐放大的地面，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手上劲使得更大。
在即将要砸向地面的时候，时间被短暂地停滞了一瞬，他们仿佛被抽离了现实世界，空间在眼前扭曲，折叠，等回过神来两人已经稳稳停在位于坠落点四五米外的地面上。
瞬移？
凌安脑海中闪现出之前在能力课上老师曾讲过的这个能力。
他心里一松，秦轩已经带着他轻盈飞快地穿过大街小巷，来到一个地下室门口。
凌安惨白着脸，他已经对小巷子和地下室有阴影了。
他被放下来，双脚落地后才有了踏实感。
“我们来这里要干什么？”凌安问。
“当然是找人带我们出基地啊。”秦轩带着他走入地下室。
里面天花板高耸，一排排昏暗微弱的灯光勉强照亮下方，光影交错。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金属，机油还有未知化学品的复杂气息，凌安鼻子一酸，接连几个哈切。
秦轩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道路两边堆放着各式各样的设备仪器，杂乱无章，再往里面走一点，杂物变少，几个身材魁梧的壮汉正在弯腰检查着地面上的机器，旁边的办公桌边坐着几个清瘦的男人和女人，他们正低头翻阅着图纸和写着什么东西。
“老王，晚上还有队伍么？”秦轩走到一个躺在椅子上闭眼休息的男人旁边，用脚踢了踢对方的椅子。
凌安面露惊讶，因为这个男人就是之前带他和林刃回中央基地的车队队长。
王探睁开眼看清来人，疑惑道：“你不是在医院吗，来我这干嘛？”
他转头看到了站在边上的凌安，想了一会儿才认出他：“诶，你不是那个林刃的弟——，哦不，现在应该是凌将军的小儿子了。”
王探一脸神秘莫测地看着秦轩和凌安，视线在他们之间来回游移，有点猜不出他们要干嘛。
“晚上出城带我们一下。”秦轩言简意赅地表达意图。
王探坐直了身体，十分地不解：“你们要出城？这个时候出城干什么？”
如果只是秦轩一个人他还能猜对方是闲得蛋疼，但带上旁边这位，还真的就......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是怎么凑在一起的啊？
脑海中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王探表情古怪：“不会是和凌鸿文有关吧。”
他眉头拧成了个川字，嘴角紧绷，深沉而锐利的目光看向秦轩，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你怎么带上这孩子？”王探问。
“是他带上我。”秦轩回答。
“......”
王探转头看向凌安：“这事你两个哥哥知道么？还有你的那个相好林刃。”
“他不是我相好。”凌安觉得这人说话真是粗鄙不堪，他紧绷着脸，开始担心对方会不会把自己的消息暴露给大哥他们。
“一起在外面生活了三年，孤A寡O的谁信。”王探嘀咕了句就转变话题，“刚好等会儿就有一队，准备准备吧。”
“谢了。”秦轩很没有诚意地道了句谢。
*
夜色已深，凌安坐在车后座，心惊胆战地看着车慢慢行驶出基地。
他真的出来了！
凌安此刻的心情极其复杂，充满了矛盾和挣扎，一方面是对自己冲动行为的懊悔，一方面是对未知未来的恐惧和不安，还有一方面是对自己真的踏上了寻找他爹的旅途的惊喜和期待。
基地外，大地仿佛被一层厚重的阴霾所笼罩，堆积着很多怪物的尸体，士兵忙碌的身影穿梭于这些尸体之间。
他们穿着防护服，有手持工具，有使用特殊能力，还有在开车的，都在紧张而有序地清理和搬运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残骸，一辆辆卡车将它们运到远处。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难以言喻的恶臭，让人几欲窒息。
凌安捂着鼻子将车窗关上。
夜色里，依稀能看见周围一些奇怪的生物还在苟延残喘，它们的身体组织在月光下缓缓蠕动，发出阵阵令人心悸的哀嚎声。
时不时会从黑暗里冒出几头小型异种，向着那些士兵发动攻击，然后被迅速解决掉。
凌安坐在装甲车内，透过厚厚的窗户观察着外面的一切，他看到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头狰狞恐怖的怪物，低伏着身躯，浑身覆盖着粗糙的鳞片，它张着血盆大口准备向装甲车扑过来。
凌安吓得在车内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装甲车猛地急刹住，他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又被安全带给拉回了座位上。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耀眼的光芒从外面爆发开来。
凌安回神一看，怪物已经被凭空出现的数根巨大，晶莹剔透的冰刺扎穿，固定在地面上不得动弹，鲜血从伤口中喷涌而出，月光下隐隐冒着热气，又或是寒气。
是纪云野！
他慌张地越过眼前的怪物尸体向后面看过去，那里站着一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银灰色的头发随风轻轻舞动，那双蓝眼睛冷漠地往这边看了一眼就转身离去，到另一边帮忙清理残存的怪物。
凌安意识对方没有发现自己，心里嘀咕着原来纪云野在别人面前是这个样子的，他松了一口气，又有点暗暗失落。
凌安想着估计要不了多久等他们都知道自己离开基地的事，怕是要吓一大跳。
他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突然一种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有什么东西正在注视着他，凌安猛地一愣，迅速转头。
一双猩红发亮的眼睛紧贴着车窗的玻璃，直勾勾地盯着他。
凌安喉咙里发出的惊呼声被他很快压制下去。
——林刃！发现他了？！
这家伙什么时候出现的，原来他也在外面清理怪物。
凌安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啰嗦着嘴唇不知道该讲些什么。
几秒后，不对诶！
凌安看着紧闭的车窗，才想起来这是贴了防窥膜的，林刃不可能从外面看到他。
那这家伙，在干什么？？
“怎么了？”坐在副驾驶的秦轩听到动静，转身看向凌安。
“啊，没，没什么......”
“现在知道怕了吧，后悔还来得及。”秦轩以为他是被刚刚的那头怪物给吓到，这厮说话语气十分欠扁，激得凌安立即反驳道：“才没有！”
他重新看向车窗外，林刃已经消失了，这人好像真的没有发现他。
凌安有点失落，他刚刚其实有那么一点点私心希望林刃能陪着他去找他爹的。
也不知道林刃知道他跑出基地后，会是什么反应，按道理来说医院那边应该已经发现不对劲了吧。
凌安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泛起的涟漪，转身透过后车窗向外望去，基地的大门已经变成了个模糊的影子，被夜色和距离渐渐吞噬，那些尸横遍野的恐怖场景也渐渐消失在道路上。
没过多久，车队突然停了下来。
坐在前面的陌生司机和副驾座上的秦轩，他们不约而同地打开车门下了车。
两人走到车头前方不远的位置，身影在微弱的灯光下拉长，与周围的黑暗形成了鲜明对比，看起来有点吓人。
他们在干嘛？！！
凌安看到这两人居然开始抽起烟来，似乎在交谈着什么事情。
很快就有其他车的人走过来跟那个司机说了什么话，司机拍拍秦轩的肩膀就跟着那人走了。
秦轩掐灭烟，走回来坐到驾驶座上，他转身看着凌安，拍拍副驾座说道：“你坐前面来。”
“啊？”凌安不解，奇怪道：“那人怎么走了？”
“他又不跟我们一起，当然走了。”秦轩好笑地看着凌安，“你不会以为我们是跟着车队走吧，这怎么可能，人家又不傻。”
秦轩笑得很恶劣，慢悠悠地追加了句：“上赶着送死的事，当然只有我们两个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