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榆，你们公司不给房子住的吗？”骆矜暮将车停在了车库，探过身去解开她的安全带。
沈榆困到睁不开眼睛，眼睛睁起一条缝儿往他身上倒，声音有气无力的：“我们就是个小作坊，老板自己都住不起大房子，哪来的员工宿舍。”
“回房间睡觉。”骆矜暮将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摘了下来。
沈榆拍了拍脑袋，清醒了些。
“对了，你说冰箱坏了？”
她还没吃晚饭，本来冰箱里面有很多预制菜，还可以填个肚子，现在好了，本来就没得吃，这下更没得吃了。
骆矜暮却是从车后座提出了甜品，“走吧。”
沈榆从他的手里接过自己的包儿，已经做好了饿肚子的打算，可刚走出没几步，突然发现有哪里不太对劲儿的样子。
沈榆打量四周，这分明是个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我在这儿租了一个房子，刚好离你的公司比较近。”骆矜暮解释道。
“你说话的顺序是不是不大对？”沈榆笑着踮脚，碰了碰他的下巴。
骆矜暮原地不动，垂眸看她，问她：“哪里不对？”
“‘这儿离你的公司很近，我刚好租了个房子’，这样说，对吗？”
沈榆看着他闪躲的眼神，戳了戳他的心口处。
“池暮，你什么时候能坦诚点？是因为骗我那么多了，不差这几句了是吗？还是以为我真就这么傻，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看她又一副要不依不饶的样子，骆矜暮只提醒道：“沈榆，我是骆矜暮。”
沈榆不解：“一个名字而已，有那么重要吗？”
骆矜暮将她在自己下巴上流氓似的作乱的手拨开，闷闷道：“重要。”
沈榆顿了顿，观察他的反应。
骆矜暮一手提着甜品，一手牵起她，“走吧。”
“你是修炼过什么无情道吗？”沈榆挠他的手心，指腹描摹着他手心里疤痕的纹路。
骆矜暮疑惑：“无情道？你又看了什么小说？”
“不是修了无情道的话，你为什么对我的亲近没一点反应？明明是喜欢我的……”
他这样，搞得沈榆觉得自己像个色中饿鬼一样，因为太久没见面，导致接触的渴望一天大过一天。
两人已经来到了电梯门口，骆矜暮按下了按钮，听着她喋喋不休的吐槽，淡淡否认道：“我没有。”
沈榆看他，眼神里依然有些许不满：“你怎么和以前的沈青辞一个样儿。”
她最讨厌这种闷葫芦的样子，像是在单方面地消耗一个人的热情。
沈榆甚至怀疑自己是个受虐狂。
骆矜暮的手指一紧，侧过头看她：“你说什么？”
电梯门恰好在此时此刻开了。
沈榆拽着他往里面走，嘴上不满地抱怨：“我说你和之前的沈青辞一个样子！装得很！特别讨人厌！”
骆矜暮没使力气，顺着她的力道被拽进了电梯间，而后松开了她的手。
沈榆身体一僵。
难道她说得太过分了？
可是从前自己发脾气他都受着，她不会乱发脾气的。
现在的他，身上一直有一种疏离感，像是在刻意保持距离的那种疏离感，她不喜欢。
哪怕沈榆见到他的第一面就确认关系，也没能改变这种令自己心里刺挠的感受。
骆矜暮突然叹了口气，捧起了她的脸颊：“沈榆，你在想什么？”
沈榆没说话，只是眼睛红了，他的声音像是泪水的闸门，话一出，泪水便涌了出来，沾湿他的手指，沿着他的指缝淌进他的手心。
骆矜暮的手指慌乱地帮她抹着：“哭什么，我没有要不理你……”
一句话不够，沈榆还在掉眼泪。
骆矜暮强迫自己看着她的眼睛，无比认真又难藏羞赧地告诉她：“我，我有反应，很大反应。”
“你看我的时候，我会，想亲你。”
“你亲我的时候，我，就想要更多……”
“你抱我的时候，我就不想松手了。”
“接你回家的时候，我就想那段路可以久一点，再久一点……”
他的语句越来越流畅，颇有些沈榆破罐子破摔时的风范。
“但是我不知道哪些是应该表达出来的，哪些是不应该表达出来的，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喜欢我久一些。”
“还有，还有现在，我不想你这样哭。”
“……”
骆矜暮的声音断断续续，手指不停地擦过沈榆的眼角，“刚刚，我没有在生你的气，也没有不理你，我只是在想，之前骗你的事情，要怎样跟你说对不起。”
沈榆看着他，眼泪渐渐止住了，刚要说些什么时……
叮——
电梯门开了。
门口的保洁阿姨愣住了。
两人转头，纷纷与阿姨四目相对，火速分开。
沈榆抹着脸上的泪，后知后觉地开始感到丢人——这么轻易地被他牵动思绪，出息呢！
骆矜暮则是脸红耳热的，脑海里不停地闪回自己刚刚那些不要脸的话，恨不能找个地缝儿把自己埋进去。
“你俩出来不？”阿姨一句话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又尴尬的气氛，“不出来的话腾个地儿。”
两人一个弹跳分开，一个站在左边一个站在右边，将电梯门口堵得严严实实，外人想进也进不去。
骆矜暮看了一眼，还有三个楼层才到，于是赶忙给阿姨腾地方。
阿姨不理会他，忽略他与沈榆中间那一大块儿空地，老花眼似的朝着沈榆旁边挤过去，胳膊一撞，将沈榆撞向了一旁，沈榆猝不及防地朝着骆矜暮那里倒去——
骆矜暮伸手一揽，将人抱进了怀里。
一时之间，不知是被吓到，还是靠得太近以至于心跳过速的心动声，开始怦怦作响。
“小夫妻两个人床头吵架床尾和，别搞那么大阵仗，女朋友发个火儿，搞得跟见了陌生人似的，那中间的距离要隔出银河系来了——”
阿姨声音夸张，脸上尽是调侃的笑，并不让人觉得冒犯。
两人的关注点却不尽相同。
电梯门再次打开，沈榆逃也似的快速钻出了电梯，骆矜暮紧随其后，还不忘跟阿姨道个别。
骆矜暮不紧不慢地来到门口，见沈榆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骆矜暮终于忍不住笑：“手伸出来。”
“干嘛？”沈榆咳了两声，乖乖伸出了手。
“录指纹。”
沈榆看着他侧脸的线条，启唇时喉结的滚动，缓缓移开了视线：“还是那么上道啊，男朋友。”
骆矜暮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亲，触过泪痕，安抚一般道：“可以进去了，甜品拿着，请阿姨打扫过卫生了，电饭煲里有热粥，喝完以后早点休息。”
沈榆惊愕：“你要去哪？”
“……我睡公司。”
骆矜暮就站在她面前，因为身高的原因，沈榆总是逆着光看他的，光晕勾勒着他的轮廓，却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可是她却像是有什么感应一般——
下一秒，骆矜暮的腰身被圈住了。
“别走。”
骆矜暮感受着腰间越来越紧的力道：“沈榆，我……”
“我答应过你要原谅你的。”沈榆抬起头，“在你第一次喝醉的时候，你第一次对我说对不起的时候，我就已经原谅你了。”
“池……骆矜暮，你现在的身份，是男朋友，男朋友懂吗？”沈榆问他。
骆矜暮垂眸，喉结滚动，指尖慢慢蜷缩，攥在一起，腰间的触感像是格外折磨人的禁锢，让他逃无可逃。
与沈榆的视角不同——
在骆矜暮的视野可及范围内，她总是仰面笑着看他。
日光也好，月辉也好，星辰也好，灯亮……白日黑夜，一切亮闪闪总会落在她的眼里，水润的眸子潋滟着清澈的光。
“懂。”骆矜暮应道。
她的一句话，像是某些放肆开始被允许的倚仗。
而他的回答，则仿佛某些情绪的开关。
在沈榆眼中，他眼里的清澈和羞涩突然褪去，欲色如潮水般涌来，“沈榆，我可以亲你吗？”
说完，他眉头微微蹙起，又很快舒展开来，似是觉得那样的表达辜负了沈榆刚才的好一番教导。
他笑着重新说道：“沈榆，我想亲你。”
“咳咳，在大门口发情，害不害臊。”沈榆倒打一耙，扯着人的领带将人拽进来。
门嘭的一声在身后碰上。
四目相对之间，似乎有什么心照不宣的伪装全部褪去。
骆矜暮的鼻尖碰了碰她的鼻尖，“沈榆，我终于确定了。”
沈榆仰着脖子迎合他，看他故意一般退后些许，才抽出空闲撩起眼睫抬眸问他：“确认什么？”
骆矜暮的声线微颤，藏不住的愉悦：“确认……你是喜欢我的。”
“你错了，是比喜欢还要多一些。”
沈榆已经学会直接明了地表达自己的想法，而她这个进阶的学徒，现在正在尝试耐心地教着她那不争气又拧巴的爱人。
说完以后，沈榆急切地去寻他的唇，骆矜暮被她咬怕了，舔了舔唇上的伤口，垂眸问她：“你会不会？”
沈榆羞恼地瞪他：“不许再躲我！”
骆矜暮笑着亲她的鼻尖，终于没再后退，再次让她得逞了去。
骆矜暮将她抱了起来，一手抓着大腿，一手揽在腰间，让她的脖子不至于仰得太累。
沈榆闭着眼睛，完全沉浸在多巴胺分泌的快乐中。
骆矜暮垂着眸，慵懒地往后靠去，迎合她，将一切交由她，享受她的主动，却依然睁着眼睛，留几分清醒来，将她的沉沦，她的放纵，她的一切全数揽入眼睛中，刻入记忆深处。
“对不起……”心脏像是被泡在温热的泉水里，身体上和心理上的双重愉悦让骆矜暮掩不住声线里的颤抖，比起道歉更多的是自己的后悔。
“对不起让你等了好久……让我们等了好久……”
眼角溢出了一颗生理性的泪珠，断了线一般直直地滑落下去，坠落在沈榆搭在他肩膀的手背上。
沈榆抬手擦拭他的眼角，喘息着指控他，习惯性地唤他的从前：“池暮，你不专心。”
骆矜暮轻笑一声，眼角的泪还未干，攻城掠地的动作已然落了下来，像是在告诉她——
“我专心。”
温热的指腹抚着他的眼角，湿润的眼眶渐渐亮起了温柔的光。
夜色正浓，气氛升温。
然而，熟悉的动作，熟悉的场景——
一道记忆的闪电猛然贯穿两人的脑海，零零碎碎的不同片段突然涌入两人的大脑。
等等。
这是什么？
这是谁？
两人的心里同时响起了这几个声音。
骆矜暮的脑海里，陌生的自己在沈榆面前哭得委屈，道德绑架一般地对她呢喃着“对不起”，完完全全暴露着怯懦和不安的本质，早早地崩掉了属于“池暮”的人设。
不知道有没有哭出鼻涕泡来。
不知道骑车摔在地面上脏兮兮的灰尘，有没有沾染到她的身上。
骆矜暮面上烧得厉害，动作渐渐停了下来。
而沈榆的脑海里却是闪过了自己曾经干的好事——
是真的好事。
那日她喝醉，原来并不只是咬了他的下巴，并不只是自己暴露心思亲吻了他。
他也亲了回来。
还是那种极其恶劣的，极其富有技巧的，勾得她晕晕乎乎。
本来酒精上头，大脑就已经停止了运转，再加上他这番让大脑缺氧的操作，醒来以后还能有点记忆已经是她天赋异禀。
原来，那个具有侵略性的骆矜暮一早就出现在了自己的身边。
沈榆也渐渐停了下来。
两人一番对视——
骆矜暮笑了：“饿不饿？”
沈榆也笑了：“饿。”
沈榆从他身上跳了下来，绕过他拿放在柜台上的甜品。
沈榆正色道：“下次不要随手放，要掉下来了。”
骆矜暮挑眉：“怪谁？”
“当然怪你。”
沈榆提着甜品往房间里走，大半天了还在家门口打转，真是色令智昏，沈榆在心里自我反思。
骆矜暮抿了抿唇，看着她自然而然地换上自己准备好的女式拖鞋，笑着去换另外两只更大的，低低地应承道：
“嗯，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