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晕。
明明什么都看不见，视线里彻底的一片黑暗，像陷进了黑洞里，五感和身体分离，整个人像飘在空中一般，从黑暗里伸出一只手，狠狠扼住他的脖颈。
温昱猛地喘出一口气！
忽然的强光让他无法睁开眼睛，曝光的视野里，一道人影在他面前停下来，伸手挥了挥。
“还好吗？”
温昱眯着眼睛看过去，依稀靠轮廓分辨出来人，“于昭？”
于昭笑眯眯：“嗯，是我。”
瞳孔渐渐适应了强光的照射，温昱缓了一会儿，伸手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
于昭拉过旁边的凳子，“咋了？做噩梦了？”
温昱用力闭了闭眼睛，“没，就是没睡好。”
于昭若有所思：“确实，最近工作压力太大，等这次专题写完，就请个几天假回家好好休息一下。”
温昱低头看见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工牌。
蓝白色的底色，最上方是一个logo，“知学报社”。中间是他的个人证件照，色彩有些灰淡，应该是照片没洗好。最下方是他的名字和职业，“温昱”，“社会新闻记者”。
对啊，他是村子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孩子。因为大学专业是新闻传播学，毕业后就在当地的报社工作，现在是知学报社的一名社会新闻专题记者。
于昭是他的大学同学，毕业后他们一起找工作，幸运的是过了同一家面试，一起进入了知学报社工作，从实习期间到现在工作几年后，他们一直是同组的同事，这段时间他们正好在做关于蛇山当地的历史文化研究。
于昭轻拍了拍他的肩，“行李都收拾好了吗？一会儿车来了就该走了。”
温昱：“车？”
于昭：“你忘了？今天我们要去蛇山采访的。现在这大冬天，要是不早点去，大雪封了上山的路，就没机会了。”
“冬天？”温昱看向窗外，刺眼的阳光下，对面居民楼的楼顶积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大雪纷飞，在阳光下折射出奇异的光芒。
温昱拿起自己堆在脚边的行李袋，于昭拖着行李箱走在前面，回头招呼他快跟上来。
报社只有两辆车，一辆车在外地采访，另外一辆刚用完，停在车位上，于昭和另一个同事交接好车钥匙后，打开后备箱，将两人的行李都放进去。
好在于昭会开车，蛇山离得不远，就在隔壁市，车程大概两个小时，温昱上车后不适应，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路上的积雪在化冰，路上车虽然不多，但开快了容易打滑溜冰，两个小时的车程慢慢开，花了快三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民宿。
交了押金拿到钥匙后，温昱跟着于昭进房间收拾行李。
他们开的是一间双人间，两个独立的床中间隔了一小段距离，温昱将自己的行李袋放在床上，将东西都收拾出来，换洗的衣服暂时不用，他就先放在行李袋里，只将工作要用的笔记本和摄像机拿出来。
收拾好后，天色也差不多暗下来了，洗漱完后，他们躺在床上休息。
温昱有点睡不着，盯着幽暗的天花板发呆，听见旁边的于昭轻声试探，“小温，你睡着了吗？”
温昱:“没。”
于昭动弹了一下，窸窸窣窣，“我也睡不着，我们聊聊天吧。”
于昭想了一下说：“我听说蛇山当地老一辈都喜欢去蛇山上的山神庙祈福，去那儿的话应该能采到不少素材，我们明天几点出发？”
温昱：“这里有信奉山神的文化，一般都是在早上或者晚上祈福上香。早晨上香保佑出入平安，而且展现对山神的尊敬；晚上上香积累功德。所以我们最好早点去。”
“哇！你懂好多啊！”于昭惊喜道。
温昱不好意思道：“我从小在蛇山长大，耳濡目染而已。”
于昭又是一惊，“你老家在这儿？！”
温昱：“嗯，我爷爷奶奶家在这儿。”
于昭喜悦：“那我们采完素材后是不是可以去你家玩？”
温昱爽快：“行。”
**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温昱就被精神抖擞的于昭叫起来了。
温昱打着哈切换衣服，另一边同样没睡多久的于昭却是神采奕奕。
温昱：“……”
“你为什么这么兴奋？”
于昭呲着大牙乐：“因为采完素材后就能去你家玩了！”
温昱：“……”
上山的路不太好走，虽然修建了石阶，但因为坡度有些陡，走到后半程，体力跟不上，腿肚子都开始打哆嗦。
温昱偏头看见旁边健步如飞的老大爷，深深叹了口气。
老大爷走在前面回头看他们，“年轻人还是要多锻炼啊！”
于昭：“╥﹏╥...”
到达山神庙后，庙门前等待着很多早起上香祈福的老人家。
温昱：“我们还是来晚了点。”
于昭委屈：“是他们来太早了。”
于昭拿出摄像机，调试镜头和曝光，温昱找了个地方等他，顺便再看一遍自己提前写好的问题。
先拍摄了一些老人家上香的画面，然后询问了几个老人家的采访意愿，得到同意后，才开始采访。
温昱：“你们为哪些方面祈福？”
老人家掰掰手指头，“儿女婚姻啊、事业啊、生子什么的，都可以哒。”
温昱：“山神庙很灵吗？”
老人家：“当然了！山神是最灵验的，福气很好哒！”
“你看，我上月祈愿儿子、儿媳妇早生贵子，这个月头儿，就灵验了，你看果然我儿媳妇儿怀孕了，我今天来是来还愿哒！”
“我不骗你，保准儿灵验，你要有什么事就去拜一拜！”
……
于昭坐在小木凳子上翻阅着刚刚拍摄的视频。
温昱：“怎么样？”
于昭竖起大拇指，“完美！”
温昱朝他笑笑。
时间还早，这会儿才刚刚十点，老一辈祈福结束后，上山路上陆陆续续又有不少人。
于昭向四周观察了一圈，“一会儿可以再找几个年轻人采访。”
稍晚些的时候都是来蛇山游玩的年轻人游客。温昱随机找了几个愿意的接受采访，谈了谈对来蛇山游玩的感受，和游玩几天后对蛇山的印象如何。
就在最后一个问题回答完后，身后的山神庙里突然传出一声尖叫，温昱吓了一跳，连忙小跑着去查看。
受到惊吓的人捂着嘴，瞳孔放大，身体不住地颤抖。
温昱柔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女人心有余悸地看向不远处堆放在角落的旧蒲团，“有条蛇！”
温昱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堆放的蒲团倒下来一个，他上前查看，将蒲团捡起来放回原位。
就在他松手的时候，脚边忽然快速闪过一道黑色的残影。
“啊！”女人慌忙指了指山神庙后门的草丛，“跑了跑了！”
温昱直起腰看过去，只看见一个快速躲起来的黑色影子。
他走向女人，宽慰道：“没事，它已经逃走了，只要不去挑衅它，不会有事的。”
女人愣愣地点点头，“谢、谢谢。”
于昭拿着摄像机后一步走上来，“发生什么了？”
温昱：“遇到一条野蛇，没事，它没有攻击人，已经逃走了。”
于昭点点头，有些疑惑道：“这个天气，蛇类不是早应该开始冬眠了？怎么还会有蛇出没？”
温昱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天色暗下来后，游客陆陆续续地都下山了，于昭在整理刚刚拍好的素材和山神庙夜景，庙门口两个红灯笼在冷风中晃啊晃，天空中飘下些小雪花。
温昱在跪在蒲团上，闭着眼默念：希望山神大人能保佑我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
跪拜三下后，他直起腰，刚要离开山神庙，忽然瞥见不远处旧蒲团上的一抹黑色影子。
温昱：“！！”
他小心翼翼地上前几步，蹲下来仔细看，发现它可能就是下午遇到的那条黑蛇。
黑蛇将自己盘起来，缩在冰冷潮湿的旧蒲团里，蛇身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它看起来很冷。
靠这个蒲团，它能熬过这个寒冬吗？
温昱想了想，低头将自己脖颈上围着的大红色围巾取下来，绕成一个圈，放在黑蛇身上。
围巾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尚有些温度，而且围巾比蒲团柔软很多，黑蛇动弹了一下，将蛇头搭在围巾上，缓慢睁开眼，看向温昱。
温昱还是有点害怕，站起来快速跑走了。
蛇蛇看着胆子很小的人类掉头就跑，蛇尾卷着这条围巾，若有所思地钻了进去。
于昭远远看见从山神庙里跑出来的温昱：“素材采好了，我们回去吧！”
温昱脸颊和耳尖都冻得通红，他点点头，“好。”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去了，于昭掏出随身带着的手电筒，照亮下山的路。
下山的路上，温昱没有围巾冻得瑟瑟发抖。
于昭回头看他，“你围巾呢？”
温昱犹豫后道：“……忘在庙里了。”
于昭简直气笑了：“围巾都能忘。”
虽然这么生气，于昭还是取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温昱想拒绝，但是被他不容反驳地围在了自己脖子上，于昭叹了口气，“明天上山再找找看，应该不会被人拿走的。”
温昱在围巾里缩了缩：“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