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一点,金铃的手机收到一条信息。
L:【午饭订了吗?】
招财金宝:【O.O】
金铃看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是惊讶,手一快把自己的真实反应发了过去。
问她话的是骆聿,本以为经过昨晚的事情后两人可能会冷淡一段时间,毕竟昨晚骆聿把她送回去后只留下了一句“早点休息”便离开了。
两人好像互相妥协了又好像没有,但预料之中的冷战没有到来,甚至24小时都没过去,骆聿就主动给她发来了信息。
金铃的手指在键盘前迟疑了几秒,还是敲下了真实的答案:【还没有。】
回完消息目光不受控地瞥向电脑前的便签纸,上面记录着她今天的安排。
视线是落在字面上的,但一个字也没能看进眼里,她的思绪开起了小差:嗯……中午约了经销商吃饭,但如果骆聿邀请她共进午餐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能推一推。
L:【想吃湘菜吗?】
招财金宝:【我最近有点上火。】
L:【那粤菜呢?隔壁就有一家,正好顺路。】
“顺路?他在外面?”金铃猜测着骆聿的意思。
招财金宝:【跟客户吃饭?】
L:【嗯,想吃什么?我让林特助给你送回去。】
招财金宝:【假公济私哦。在外面还记着我吗,我以为你……】
金铃这句话是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成份在。
L:【我还能真跟你生气不成。】
L:【我会给他加工资的。】
招财金宝:【O.o】
金铃盯着手机屏幕翘起了嘴角,这乖还真让她卖到了,既然如此,就别怪她得寸进尺了。
招财金宝:【那如果我想吃本帮菜,也顺路吗?】
L:【你想吃什么都顺路。】
金铃最后给他回了个笑脸的表情就收起了手机。希望帮忙送餐的林特助不会嫌她麻烦,不过她也算是在他升职加薪的道路上助了一臂之力,这应当是值得高兴的吧?
能在骆聿身边留了好几年的特助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他十分上道地没有自己把餐送上来惹人非议,而是在楼下请了位外卖小哥送餐。
这样论谁也看不出什么不妥来,都只当金铃今日比较奢侈,竟点的是大酒店的外卖。
饱餐了一顿天南地北哪哪都顺路的午饭后,金铃的好心情一直延续到了下午。
临近下班时分,她还在最后跟客户确定一些合同上的细节,不出意外今晚这份合同就能签下来。
所以当赵越匆匆忙忙过来找她的时候,她只好按下不耐对电话那头的客户致歉:“不好意思啊琳姐,您稍等我两分钟。”
随即按下了话筒的静音键,转头问起赵越:“怎么了?”
赵越指了指门外的方向:“组长,鸿荣的采购经理过来了。”
金铃不由地皱起了眉,这人她记得,是她的顶头上司洪纲洪经理安排给她的,为人尖酸挑剔特别事不说,能带给她的业绩也只是杯水车薪,更别提最后还得给洪纲分一些。所以金铃特不待见他,但是没什么办法,上司的人脉她还是得给点面子。
“我这会正忙着,你应付应付他。”这两天赵越跟着她也办了些实事,金铃对她还算放心。
赵越接收到指令就先出去招呼客户了,而金铃在办公室内忙到昏天黑地,终于卡在市场部同事下班前拿到了合同。
等她整理好东西走出公司时天已经黑了,金铃抬手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时间还来得及,她马不停蹄地打了辆车赶往客户的公司。
接下来的谈判还算顺利,仅花了一个多小时就与客户达成了合作。眼下已经是晚上的八点四十五分,商务区这边大多人去楼空,矗立着的一座座高楼里只偶有几盏仍在奋战的明灯。
倒不是她也这么拼命,只是这个客户明天就要赶往外地出差一个月,如果合作不在今日就敲定下来,时间战线一旦延长一切皆是变数,金铃还是更喜欢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
想到这个月的业绩,金铃倦怠的脸上浮上点点清浅的笑意,耳边是栖息在夏日树上的蝉鸣,吵闹但并不惹人厌烦,耐心听听倒还能听得几声趣,站在大厦前仰头看到的那轮弯月似乎也都比往日更皎洁。
她收拾好心情掏出手机打车,准备回家好好休息一番。
软件上的网约车应答很快,不到一分钟就有师傅接了单,车子所在的位置正巧也很近,赶过来只需要两三分钟。
金铃走到路边等着司机的到来。片刻后手机铃声响起,金铃利落地接起:“师傅?您到了?”
她探出头去寻马路上的过往车辆,可是并没有看到眼熟的车牌号码。
“组长……”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也不是预料中雄厚的男声,而是一道带着哭腔,更准确来说是正在啜泣的女声。
这不是赵越是谁。
“怎么了?你慢慢说。”金铃听到她的哭声心头猛然一跳,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
“我闯…祸了……”因着在哭的关系,赵越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的,“我…把杜经理…给打了……”
杜经理就是下午她安排赵越去招呼的那个鸿荣采购经理,金铃的脑子在飞速运转,这个时间这个点,年轻的女孩、中年猥琐男、打伤、医院,这几个词串联在一起,她几乎是一瞬间就猜到了大致是怎么回事。
金铃有些痛苦地按上自己的太阳穴,已经感觉到神经在一突一突地跳了,甚至让她产生了一种下一秒血管就会突破这层皮肤屏障,破壁而出的错觉。
偏这时打的车也到了,对着金铃打了下远光灯。金铃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被直直闪了一下。
忍着暴躁的情绪上了车,金铃眯了眯眼睛缓解不适,才忙跟师傅道:“去市二院师傅,我现在改地址。”
师傅透过后视镜往后瞧了一眼:“美女,市二那边堵车的啊,跑过去半天出不来。”
“加二十可以吗?”金铃咬牙切齿地笑道,果然人生的三大错觉之一就是——运气还不错。
她不由得警惕着抱紧了手里的提包,人真倒霉起来可是喝凉水都塞牙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小心起了作用,前往医院的路上一路平安。
金铃一下车就狂奔急诊,但被医护人员提醒她找的人已经转到了楼上的病房。她顺着医院的路引往楼上去,夜晚的住院部安静,她也不好发出太大动静,只得顺着一间间病房找过去。
终于在走廊尽头看到形影单只站在病房外的赵越,她快步走上前去。
“没事吧?”金铃拉起赵越的手,上下查看她的情况。
“有事。”赵越头发有些凌乱,眼眶也红红的。
“哪受伤了?看医生没有?”金铃急得不行,偏她身上除了眼睛红了点,别的地方也瞧不出什么异样。
赵越吸了吸鼻子,手指指向身后的病房:“头被我打穿了,已经看过医生了。”
“……”金铃忍不住握紧了拳头,真想扯着赵越的耳朵冲她大喊:我问的是你啊啊啊!
谁关心里面那个猪头了!
算了,她重重叹了口气。透过病房门口的玻璃往病房里看了眼,洪纲正在里面跟伤者交谈。
她转头面向回赵越:“说说吧,发生了什么?”
从赵越的讲述中金铃大概了解到了事情的经过:杜经理借着谈业务的机会把赵越单独带了出去吃饭,趁着四下无人对赵越动起了手脚,不料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才毕业没多久涉世未深的赵越情急之下就抄起了桌上的酒瓶,给他来了个爆头。
这一砸相当精准,砸得姓杜的眼冒金星、额角溢血,当场晕了过去。
再之后的事情就是现在了,金铃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店里有监控吗?”
赵越点了点头,但随后又摇了摇头,“我们在包厢里,没有监控。”
“也就是说没有证据能证明他对你做了些不轨的举动。”金铃总结道,这下事情棘手了。
“洪纲有跟你说什么吗?”她又问了一句,想尽可能多了解些情况。
赵越:“没有。”
就在她一筹莫展、还在思索对策之际,身后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呼唤:“金铃。”
一股温柔而坚定的力量朝她奔袭而来,其间还裹挟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
金铃应声回头,来人竟是骆聿。只是今天的骆聿有些陌生,他穿着一身成套的绸面睡衣,偏外面又套了件西装外套,看得出来他想极力维持正经严肃的形象,但脚上没来得及换下的拖鞋又将他暴露了个彻底。
几步路的功夫,骆聿转眼就走到了她跟前。
“你被打了?”他语气急躁地问着,手也伸了过来想要握上她的手腕。
金铃反应极快地侧了侧身子躲过,对上赵越的眼神,她果然一脸懵懂地看着他们俩。金铃装作自然地看向骆聿,用眼神暗示他:“不是我,是她。”
骆聿不知道是听到了她的话冷静下来了还是终于回过神来,他转而也看向赵越:“人没事吧?”
骆聿认真起来的时候,哪怕一身不伦不类的搭配也不影响他的气场,赵越被他一眼盯得低下了头去,“杜经理有事,我没事。”
还没来得及详问情况,几人身后的病房门被人打开,洪纲走出来看到骆聿吓了一跳:“骆总?您怎么来了?”
他的额间瞬时就挂上几颗豆大的汗珠,不是,也没人告诉他这老杜还是骆总的人脉啊?
“骆总,借一步说话吧。”洪纲做了个请的手势,在骆聿走到一边后,他之前的满腔怒火才趁机发泄了出来,他瞪了金铃一眼,“看看,这就是你带的人。”
金铃跟洪纲向来不和,此时此刻他的挤兑对于她来说不痛不痒的。
两个男人走到一旁去聊了一会,再回来时,骆聿路过金铃的身边给她留下了一句:“不用担心,我来解决。”
音量仅够他们两人听清,金铃抬头看去时他已经从洪纲拉开的门里进了病房,只余下一个沉稳宽厚的背影。
“走吧,先回去,现在姓杜的见到你可能只会更生气,明天我再陪你来一趟。”金铃转身跟赵越说。
赵越乖乖地跟在她后面,两人往医院外面走去。走到楼下时,金铃去自动售卖机前买了两瓶水,递给赵越一瓶,水塞到她手里的时候才发现她的手还在微微颤抖着。
也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发生这样的事不可能不怕。
“没事了,不用害怕了,相信骆总会处理好的。”金铃叹了口气,不忍心再对她说什么狠话,“也幸亏这只是个小经理,尚且还好解决,如果换成是什么杜总,可就未必了。”
赵越听着她的话,声音细若蚊蚋地应了声:“嗯。”
“当然了,这是公话。”金铃顿了顿,“于私我倒是想夸一句打得好!这种老鳖三就该打!但是赵越,你有没有想过,今天要是他真的出了点什么事,或者造成了什么不可逆的损伤,你现在就没法好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了。
冲动之前请三思,你难道想为了这样的烂人摊上你的人生吗?还有你的家人朋友呢,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们该多难过?
我们当然是可以反击的,但万事还请以保护自己的安全为前提,你可以甩他一个耳光、泼他一脸酒等等出出气,这种方式最坏的结果也就是丢了份工作。”
“对不起,组长……”赵越的声音里又带上了哽咽。
“你没有对不起我。今晚回去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吧。”金铃往前走了几步,先前在下楼路上打的车已经到了,她拉开车门回头看向赵越,“对了,明天做好被处罚的心理准备。”
赵越瘪了瘪嘴:组长好冷漠。
说完金铃就上了车,赵越低下头望进车厢里,与她道别:“组长再见。”
“再什么见,上来啊,我送你回家,多晚了你自己回去不安全。”金铃坐在后座的尽头,怕外面听不到提高了些音量,听起来格外中气十足。
赵越再度瘪起了嘴,想到明天可能要被辞退的时候都没这一刻那么想哭。
呜呜她的金组长真是太好啦!
她麻溜跟上了车,随着车门闭合,轿车扬长而去。
姗姗来迟的骆聿才从住院部大楼走出来,望向她们离去的汽车尾气有一刹那的呆滞,低头时看着手中的三瓶矿泉水无语凝噎……她们是不是忘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