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水,我在这里!”
远远的,池水就看到方明雨降下车窗和自己招手。
池水小跑过去,上了车。
方明雨把热的芋泥奶茶塞进他手里,“给你,沈铮来试哪个剧组的戏啊?”
“张展导演的。”
“张展?”方明雨略微惊讶,“沈铮这是要红的节奏啊,一飞冲天。”
电影还没上映,沈铮就已经接连上过好几次热搜,个人账号大量涨粉,网络上关于他的新闻和剪辑视频也开始流传,最为明显的一点就是沈铮的商务合作以及可供挑选的剧本一夜之间眼花缭乱起来。
方明雨又笑着打趣说,“他要是比我红了,以后我还怎么挖你来当我的助理?”
“你也会越来越红的。”池水说。
“那肯定,不红了我就炒绯闻翻红,黑红也是红,”方明雨突然顿了一下,想起了什么,一脸警觉地说:“这里有很多剧组,什么人都有,小心真的有人想和沈铮炒绯闻。”
“特别是沈铮这种刚有点热度的,最好炒了,而且你们工作室没有什么处理经验,一旦被有心人缠上,那就是沾上牛皮糖了,很难甩掉。”
池水郑重点头,“谢谢你,我记住了。”
方明雨心里还是惦记着之前和池水说的事情,池水给他的画的海报释出后效果相当好,他的粉丝相当满意,池水给剧组画的两张海报先后上过热搜,夸赞声不断,专业能力肉眼可见不一般。
但池水现在看起来铁了心,方明雨反而说不出口了。
算了算了。
“你怎么了?”池水发现他的愣神,忍不住问他。
方明雨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没什么。戏什么时候开拍啊?时间要是对的上,我们还能一块去玩儿。”
“两个月后,导演让沈铮再把头发留长一点。”
“沈铮真好命啊。”方明雨不由得感慨了一句。
这已经不是池水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沈铮了,在外人眼里沈铮就是这样的顺风顺水,但池水比任何人都清楚其实沈铮并非看起来那样光鲜。
他能在短时间内捕捉到角色的内心并完全融入角色,就已经说明了沈铮的天赋,但这样的天赋是由敏感的情绪感知带来的,这就注定了沈铮其实在精神上承受着比常人更多的折磨。
只是沈铮很聪明地屏蔽外界的纷纷扰扰,全身心地投入到戏剧之中。
所以,角色承受着什么的痛苦,沈铮就忍受着同样的折磨。
沈铮这样的演法太危险,离深渊仅有一步之遥,只怕一不小心就会沦落到叶银河一样的下场。
他必须时时刻刻都抓着沈铮才行。
*
两个月后,《彩色的井》正式开机。
故事背景发生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暗无天日的小巷住满了从各地来此地打工的外地人,沈铮饰演的主角是难得的本地人。不过也不算纯正的本地人,主角是在外地长大的,在得知自己母亲意外身亡之后才赶了回来。
主角是一个留着齐肩长发的吉他手,十年前因为追梦和母亲爆发矛盾断绝了关系。
重新回到这件布满母亲生活痕迹的老旧小屋,主角痛不欲生,然而写下纪念母亲的曲子,然而在某一次交谈声中,他发现母亲死亡的真相并不简单,至少不是警情报告书中阐述的那样。
疑窦重重,主角开始了晚上在酒吧弹吉他,白天暗中调查真相的生活。很快,他捕捉到母亲是被他杀的蛛丝马迹,然而得知凶手永远也不可能被制裁。
主角布下陷阱,以身入局勾引凶手进入圈套。戏剧性的是,凶手见主角相貌出众竟然想把他推进乐队里让他出道。一个穷困潦倒,以貌侍人的梦想家没有拒绝的理由。
然而在主角彻底查出母亲去世的真相时,他无法抑制地滑落进复仇的深渊,成为间接的杀人凶手。所有人都被他以各种计谋弄死,他却丝毫没有感受到复仇的快感,道德的枷锁日复一日地逼迫他崩溃。
故事的最后,他点在一场大火,抱着自己的吉他和母亲的遗照,头也不回地往火里走去。
而沈铮前后选择的两个剧本上的相似性也引发过网友的讨论,叶银河当年退圈结婚和几年后坠楼身上的消息再一次被拉出来和沈铮关联在一起。
沈铮不爱上网,池水不确定沈铮有没有刷到过这样的新闻。
池水看向一边做装发的沈铮,造型师正在给他接头发,张展觉得沈铮的头发还不够长,而且头上还有一小块因为受伤只有短短的发茬儿,也要进行调整。
沈铮这两个月全都在为此准备,除了减重,练习吉他,观摩剧本之外,他还去搬去城西老城区的居民区住,城西那一片的居民区和剧本里描述的小巷情况大差不差,也是挤满了来首都打工的外地人。
住在这里的人早上天还没亮就要为生活奔波,夜深才到家吃上一口简单的饭菜,沈铮过上和剧本里一样的生活,白天大街小巷地游蹿,夜晚时去酒吧弹吉他。
做完造型,池水忍不住盯着镜子里的沈铮看,脸颊瘦削,眉眼深邃,完全是一个苍白、病态、执拗的吉他手,微微缩着肩膀,身上的衣服空荡挂在身上,让人生出他很脆弱的错觉,然而锐利的眼神出卖他极富攻击性的痞性。
受角色影响,沈铮情绪并不高,甚至是已经成为习惯的压抑、忍耐。
这还只是第一天开机时的沈铮,池水不敢想等结束之后沈铮要花多大的力气才能调理过来。
《彩色的窗》第一场戏就是主角抱着照片和吉他纵深火海。
池水和王超极一动也不敢动地盯着沈铮看。
黄昏时候,暮色降至,是传说中的蓝调时刻,这个时间点,小巷里的居民倦鸟归巢,锅碗瓢盆、嬉笑怒骂充盈这栋老旧的居民楼,窗户里透出各户人家些微不同的灯光,只有最高层的六楼的光是热烈的火光。
第一个发现火灾的人惊呼大叫,尖叫声、咒骂声、脚步声裹成一团,吉他手已经听不清那些人再说什么了。
他被折磨太久,精神早已崩溃,形销骨立,如同鬼魂一般丝毫不畏惧这火光在房子里穿梭。
他要他的吉他,他跌跌撞撞不小心踢翻了一个老旧小木柜子后,眼神有片刻的清明——哦,这是他妈的嫁妆来着。他妈曾经不止一次跟他讲述过他的姥爷是如何在山林中挑选出最好的木材为自己的小女儿制出这一张柜子的。
姥爷呢?
他迷迷糊糊地想,不对,姥爷早死了。
那他妈呢?刚刚他不是听到他妈叫他去楼下买酱油了吗?
去哪儿了?
滚滚的烟尘、稀薄的空气,灼热的温度、闪闪的火光,他朝火光深处看过去,他妈就在那里朝他招手,让他过去。
他愣了好一会儿,好像清醒又好像不清醒。
好像……他妈很久都没有这样温柔地和他说过话了。
妈妈。妈妈。妈妈,我还是想弹琴,你不怪我了吗?
他嘴里呢喃着,空着的那只手捡起床头柜上的相框,一步一个脚印地朝火光中的人走去。
妈妈,妈妈,让我回到你的羊水里,这样我们这些年的争吵隔阂就能一笔勾销,我重新成为你身上的一块肉。
如果你想让我出生,那就让我降临。如果你不想我出生,那就让我成为一滩经血。
妈妈。我爱你。你不要恨我。
——沈铮!
沈铮?那是谁?
——咔!
什么动静?
——把道具撤了!
什么道具?
“沈铮!”一道充满着担忧的清脆声响劈天盖地而来。
他身形猛地停滞,下意识地抬起目光扫视了一圈安静得可怖的,全都朝他望过来的人群,其中有一张脸他的目光描摹过成千上万次。
他身上那股被猛然惊醒的紧张感退去,如同受激的猛兽重归平静,卸去防备。
他嘴角嗫嚅,叫了池水的名字,但并没有声音。
“你怎么样?有被烫到吗?”
沈铮一言不发,摇了摇头。
“你演得……太好了,”池水的眼睛很专注地看着他,“所有人,所有人都被你吸引了,搞不好这下是真的要拿奖了。”
这并非客套话,从在场各组工作人员的表情就能窥见沈铮这场戏的震撼。
无可挑剔。
沈铮抿了抿唇 ,深深地吐一口气,沉默着拉池水往外走。
见沈铮迟迟不说话,池水提心吊胆起来,“我们去哪儿?”
“回酒店。”
“那不要和导演说一声吗?”
“不是已经过了吗?”
今天就排了这一场戏,第一遍就是完美的,根本就没必要再来一次。
“回去这么快干嘛呀?”
池水任由着沈铮拉着自己穿过人群,有点踉跄地努力跟上他的步伐。
“我要做||爱。”
池水怔住,下意识反问:“什么?”
“现在就要。”沈铮又说。
“你不同意?”
池水瞬间脸色爆红,像一只鲜活的虾一不小心掉进热锅里那样猝不及防的速度,他开始有点结巴起来,“可是……不是……我……你……”
“你什么?”沈铮蹙着眉不耐烦地问。
“……你,你小声点。”池水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
沈铮神色冷淡地点了点头,把他往前拽了一步,两个人肩并肩走着,池水几乎是被他半揽在怀里。
人的情绪在极度压抑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寻找宣泄口,有时候这个口子会内化成为人自己身上的伤疤,有时候会以向外的方式发泄出来。
很庆幸,沈铮是后者。
说拒绝是不可能的,他和沈铮除了最后一步什么都做过了,在这件事上推脱未免太过虚伪。
他喜欢沈铮,自然也无法拒绝沈铮。而且这两个月因为沈铮要为拍戏做准备,为了不影响状态,他们连接吻都很少有。
“沈哥,小池哥,你们抛下我要去哪儿?”王超极着急地跑上来。
“超级,你收拾一下东西打车回去,我和你沈哥先走,车费报销。”池水从沈铮的臂弯里探出头来,跟他解释。
沈铮并没有因为王超极的询问就放缓脚步,因此王超极被迫小碎步地跟着跑动起来。
“啊,你们这么着急这是要去哪里呀?”
“没去哪儿,我们走了啊。”
沈铮现在情绪相当不稳定,在他打开驾驶座的门时池水拦住他,从他手里接过钥匙,“我来开。”
沈铮没有异议地把钥匙丢给他。
拍摄基地离酒店不远,不到十分钟车就开进了车库。
一路无话,两个人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心知肚明。
一切都水到渠成,赤身裸体地滚到酒店松软的大床上时,两人早已情迷意乱。
沈铮的已经痊愈的手臂半撑住身体,在蒙昧的灯光中喘息了一会儿,哑着声对池水说,“没买套。”
话说罢,他稍作冷静,正欲起身时,池水忽然拉住他。
“不用了,来吧。没关系。”
沈铮那点冷静又被这两句话烧得精光。
算了,反正他和池水都是第一次,而且他没在发情期,池水是beta,有没有套确实不重要。
……
几个小时后。
池水怀里抱着沈铮的脑袋,依偎着彼此急促地喘气。
沈铮抬起脑袋里,又和池水接了一个绵长湿热的吻。
他躁动的、压抑的情绪终于被排解出去,又恢复了正常。
他意识到自己下手没轻没重的,就因为池水总是什么都顺着他,所以越发大胆地肆无忌惮起来。
他现在有点后悔了。
“痛不痛?”
“……不痛。”池水亦是哑着声回答。
“不会有下次了。”沈铮趴在他胸前,听到他剧烈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和他的胸腔里的频率合在一起。
“没关系,”池水手掌顺了一下他的后脑勺,说,“有下次也没关系。”
沈铮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他的话反复揉捏,一下酸胀热烫起来,难以言说的满足感填满他的欲望,整个人都散发出连细胞都被完全熨帖过的满足,情难自已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池水。”
池水仍睁着眼看着天花板,没有意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