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消息对于沈长阶来说不亚于就是晴天霹雳。
胸膛翻腾汹涌着复杂的情绪,旁边的树簌簌落下叶子,悄无声息。
明明薛瑶识海里没有四季之分,但是无端有了一种秋风萧瑟的意味。
沈长阶微微垂下眼,心道这可不仅仅是薛瑶。
估计就连袁玉可能也知道凤蝶反噬和并蒂莲的事情,但是一时间没有看到自己的那本手记,他也不敢确认。
别人都是杀师证道,他心里“呵呵”了一声,在想着怎么杀徒证道。
“师尊……?”薛瑶不安地看了他一眼,有些自责。
沈长阶没搭理这小孩,琢磨着别的事情。
他简单吩咐了薛瑶注意一下宗门里的事情,不要懈怠修炼云云,就把人一脚踹出了识海。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沈长阶一醒过来后又简单接受了一下阿廖莎的治疗后,就马不停蹄地带着系统回了苍央宗。
狂风漫卷黄沙,阿季掩好了舍店的门。
他转过头来,看着灯光下把玩着银环的阿廖莎,问。
“他不是江封眠,对吗?”
银环被高高抛起又落下。
阿廖莎接住银环,抬起头笑了一下:“谁知道呢,这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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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央宗四季如春,轻柔的风吹到沈长阶,他顿时居然有种落泪的冲动。
“果然还是自己的地方舒服啊……”
沈长阶喟叹一声,想到自己千里迢迢跑去大漠和雪山,一对比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嘴角的笑容仅仅只维持在了在上山的前一刻。
扫洒的弟子没精打采地握着扫把,目光里衣诀纷飞,白底金纹翻腾其上,恍若无所束缚,随风而去的飞鸟。
他恭敬低头:“见过沈仙尊。”
一路上终于见到了一个人,沈长阶大松一口气,立刻抓着人问。
“ 怎么宗门里面都没什么人,人都去哪里了。”
扫洒弟子“啊”了一声,惊讶道:“今年的琼台境提前开启了,各峰主七日前就带着众弟子赶往”
沈长阶冷不丁地被风吹了一下,凉意顿时爬上脊背。
凤蝶轻盈落在他的肩膀上。
就连系统也忧心忡忡:“这次的琼台境,来势汹汹啊。”
在雪山耽误的时间太久,以至于他错过了很多消息。
沈长阶准确捻住一片飘落的秋叶。
扫洒弟子望着笑得阴恻恻的沈长阶,心里顿感不妙,感觉有人又要倒霉了。
听着弟子的描述,沈长阶这才知道。
原来今年的琼台境早有异动,用琼台境锻造的十二月令,不仅断开分成了残缺的二十四块,而且里面的灵力也大不如前。
众世家仙门都早就有所准备,但还是没想到,居然会提前开启。
一时间兵荒马乱。
这样一来,也就能解释为什么袁玉不惜硬闯他设下的禁制,也要强行冲进去,夺走月令了。
他估计是觉得自己靠不上,又赶着要去。
沈长阶扶额,有种想一头栽倒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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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峰。
檐下的桂花树还在簌簌落着,身姿挺拔的少年手里拿着一个竹子编成的篮,正专心接着摇落的桂花。
“这样一来,等师尊回来,又能做上一些桂花糕了。”
他捻起一朵桂花,放到了鼻下轻嗅。
“还算新鲜……桂花……糖,……还得去去取一些溪水来。”
“然后呢?”
少年拨动着竹篮里的桂花,鸦羽般的睫毛扇动,沉溺在自己的思绪中。
他筛掉碎叶,听见询问随口回道。
“然后晾干了就可以开始做桂花糕了。”
“做多少?”
“先做……师尊?”
薛瑶欣喜地转过头来,黑曜石一般的眼睛亮闪闪,像林中惊跃而出的小鹿。
也顾不得手里的一篮子桂花了。
薛瑶抱着沈长阶的腰,将自己裹在熟悉的,淡淡的莲花和药香交缠的气息里,委屈地不行。
“师尊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啊?”
沈长阶一低下头,少年也若有所感一般,仰着头看他,满目皆是星河。
而沈长阶就是那个星河的中心。
他心莫名漏了半拍,为这样的濡慕眼神,心尖颤了一瞬。
沈长阶微微避开薛瑶的眼神,目光落在旁边篮子上被筛选好的桂花上。
不同于芍药牡丹那些花头硕大的花类,桂花可以称得上小巧。
而篮子上的每一朵桂花,却都开得饱满而鲜嫩。
只是一眼就能猜到,那摇落,筛选桂花的人到底有多用心。
但是下一刻,沈长阶“啪”地一下,弹了一下薛瑶的额头。
“好痛,师尊你做什么……?”
沈长阶这一下可是用了不少的力量,薛瑶一下子就眼泪汪汪。
但是就是疼,也不肯放开抱着沈长阶的手。
沈长阶扒拉了几下,把橡皮糖一样黏着自己的徒弟揪到一边。
薛瑶眼角都洇出一片红,委屈地很,正想控诉沈长阶。
但是沈长阶的脸色让他闭上了嘴,乖乖地不敢说话。
沈长阶觉得自己在薛瑶面前真的是太没有威慑力了。
见着气氛差不多了,他才淡淡地望了薛瑶一眼。
他抬起手腕,缠绕着金线的长指骨节分明,手背白的几近透明,青筋血管微微隆起。
那手勾起薛瑶脸上被汗浸湿的一缕发丝,一声轻叹在薛瑶耳边响起,快要散落到风里。
清风穿堂而过,掀得满院梨花纷飞,似六月飞雪。
他的师尊垂眸,树枝折下的光影在他身边浮掠,投下极浅的影子,在漫卷的梨花花瓣里,那一抹白衣好像就要随风而散。
薛瑶怔在原地,难以遏制的慌乱突然开始侵吞他的心神。
无论是在三千长阶,还是在并蒂莲池时,他都从未像现在这般,觉得自己的师尊下一刻就要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
“师……师尊……不是的………”薛瑶声音都有些哑了。
柔软的梨花花瓣很轻地擦过沈长阶的手。
“你不该这样,阿瑶,再怎么样我都是药峰的峰主,你不该截了那么多的消息。”
沈长阶顿了顿,继续说着。
“ 能耐大得就连江封眠的翎羽都能截下来,是我小看你了。”
“而且琼台境几年才开启一次,你连琼台境的消息都不告诉我,你难道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前途吗?”
他在识海里跟系统感慨道。
“到底还是我们的小反派啊,我就说为什么我在雪山这么久,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系统缩着翅膀嗯嗯啊啊地附和。
薛瑶都要哭出来了,心上疼得好像被重石狠狠碾压过去,徒留一地苍白。
“但是师尊的身体……我只是……不想师尊操心……”
他断断续续地解释着,像个做错了坏事但又不知道怎么办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