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柯青裁仰头去看庄捷,显得有些困惑。
少校低垂着两片长长的睫毛,半遮半掩的黑眸凝在他身上。
下一刻,柯青裁眼前被一片黑暗遮过。
接着厚重的温暖落在他的身上。
柯青裁伸手拉住了少校披在他身上的军服外套,面料很压手,裹在他肩上沉沉的,但很压风很暖和。
“在这等着。”庄捷干净冷清的声音落下,人依然转身朝院外走去。
柯青裁拽紧了军服的领口,低下头沉默的抱住自己的膝盖。
明明打定主意跟少校拉开距离,可偏偏一再事与愿违。
他想过很多种隐瞒少校这个孩子的办法,但还没有头绪,他们之间的原本分明的距离就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事情还是开始失去控制了,可柯青裁偏偏没办法,就像他现在爬不起来自己去买药一样。
但不管怎么说,他黑沉沉的睫毛扇动了下,盯住地上的一片叶子,沾了病气的眼睛清晰起来,眸中锐利一闪而过。
omega是受到领航星优先保护的种群,任何人无权强迫他们打掉孩子,庄捷也不行。并且无论他背后有什么样的势力,如果……如果他想要他的孩子,现在的柯青裁绝不答应。
少校身高腿长,脚程很快,柯青裁都还在发愣,那人就已经回来了。
“起得来吗?”
“嗯……能。”
柯青裁说着伸手在地上撑了一下,但庄捷显然没有什么耐心,还没等他动起来,带着黑色手套的那只大手已经伸了过来,一把握住他的大臂,将他整个人拽起来。
年轻男人的力量过于强大,柯青裁像是被老师一把薅起来的小学生一样,脚下根本来不及找到重心,已经被他两步带离了门口的台阶。
柯青裁仓促抬头,看到黑暗中那张五官深刻线条清晰的侧脸。
嗯,少校果然没什么时间半夜里在这跟他浪费。
少校的步子很大,病中的柯青裁被裹在军服里只露出半张脸,根本是在被他拖着走,等到了楼梯处,男人单手环过他后背,手放在他的肋骨处,将他完全环在了怀里。
柯青裁被好闻的信息素味道包围,昏昏沉沉间已经被他迅速带上了楼,送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柯青裁坐回了自己床上,脑袋依旧很沉,让他眼皮抬的有些费力,他抬起手拿下披着的外衣,“谢谢你的衣服,少校,又麻烦你了。”
庄捷只是把袋子连同里面的退烧贴一起抛在了他床上,居高临下的环着手站在他面前,问:“会贴吗?”
这还能怎么不会,柯青裁下意识点了头,拿出袋子里的药盒,笃定道:“会。”
然后开始看使用说明。
头顶上传来一声简短的轻哼,似乎带了一丝不友好的笑。
“……”
但柯青裁只能当作听不见他的嘲笑,他必须谨慎一些,低头认真看退烧贴附带的说明。
庄捷似乎不再有耐心对着这个不怎么精明的外交官,拿过柯青裁脱下的军服外套,转身朝外走去。
房间的格局是一客一卧的套间,庄捷从卧室转身出去,来到外交官的小客厅。
这人的房里几乎保留了所有j星装扮的配饰,让人眼睛有种很“满”的感觉,但并不凌乱,倒是显得很有温度。
客厅有张小沙发,还有他的办公桌,桌上倒没什么装饰,干干净净的叠放了很多文件,其余就只有张孩子的照片。
庄捷拿起了那张照片,是宝宝的单人照,照片里没有柯青裁也没有另一位家长。孩子长得很好看,单看照片跟柯青裁长得有五分像,是他过于精致的五官的圆钝放大版,可以肯定是他亲生的。
他把照片放了回去,卧室里的人用有些模糊气短的嗓音咳嗽了下,说:“少校,这么晚了,你也回去抓紧休息吧,今天麻烦你了,走得时候帮我带上门就行。”
庄捷不置可否。
卧室里被子的摩擦响动了一阵,然后便安静下来。
接着,客厅里响起几声脚步声,然后外交官屋子的大门发出了“吱呀”一声,很快又“砰”的一下被关上。
听到了少校离开后房门落锁的声音,柯青裁再也挺不住,缩在被子里两片睫毛颤了颤,沉沉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然而柯青裁以为已经离开的人不过是关上了大门,那颀长的身躯此刻仍然站在客厅当中。
并且少校站的位置正好面对着一个半开着的抽屉——太明显,其他的柜门和抽屉都好好关着,就这一个被人打开了还没来得及关上。
抽屉口就是一盒退烧药。
庄捷把退烧药拿了起来,手感很沉,还是满的,又反过来看了眼,日期也很新。
一盒没什么毛病的退烧药。
只是在禁忌症那里清晰写着一句【孕妇及哺乳期禁用】。
一个高烧不退的人深夜放着家里的退烧药不吃,艰难的跑出去买盒起不了多大作用的退烧贴,只有这一个原因可以解释了。
年轻男人墨黑的瞳色浅了些,像是蒙了层柔软的纱。
他看了那句话一会儿就把药盒放下,脸上没多少表情,也并不见意外的神色。
他转身朝后错了一步,在小小的客厅里这样就能看到卧室里的人。
那人躺在单人床上,额上贴着白色的一片退烧贴,背朝外蜷缩着,双手落在胸前,偶尔发出一声睡梦中难受的低咳。
客厅的光线洒进去,小床上那人一段瘦长的后颈显得冷白,奶酪一样干净细腻,两侧肩窝很瘦的凹下去,但弧线依旧是圆润好看的。
只是在颈侧那个小小的腺体那里——omega脆弱敏感的腺体周围爬着一圈略微起伏的瘢痕,也是白色的,并不难看。
那瘢痕如今已经沉寂下来,看不出它被火烧时扭曲的样子。
庄捷不再看他,把客厅的灯也关掉,借着月光毫无障碍的在客厅里走动,摘掉军帽放在茶几上,人和衣躺在那张小沙发里。
少校的脚踝要搭在沙发扶手上才能勉强放下他的过于高大的身躯,他将双腿交叠,把沾了铁观音味的军服外套搭在了自己身上。
然后闭上眼,缓缓从腺体里分泌出不含压迫和警告意味的,温和的高阶信息素。
晚上喝了很多热水,天刚刚亮的时候柯青裁就被尿憋醒了,只是有些意外他醒来的时候脑袋清醒了很多,他轻轻晃了下头,额发在眼前扫过。
他准备好今天会持续发烧头痛,但现在头完全不痛。
坐起身时,骨头也不酸痛了,昨天难受不已的症状消失了大半。
柯青裁心下难掩惊奇,他的身体难道只靠少校的信息素就能医好?
即便知道ao之间的信息素牵绊至深,但这么立竿见影的效果还是让他有了更深的了解。
难怪这个世界大部分都是坚定的ao终身标记党,信息素是天赐的神迹,人的力量要与之抗衡真有点当螳臂当车的意思。
到这时候,他还以为是因为昨天少校借他穿了外套,外套上的信息素让他身体得到了满足。
直到扶着门框从卧室中走出去。
沙发上的人正好睁眼,与他四目相对。
“……!”
柯青裁瞳孔极速放大又收缩。
“少校,昨晚你没走?”
此时,柯青裁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鼻尖萦绕的都是淡淡的alpha信息素味,因为夜里闻了很久,他的鼻子都习惯了闻不出来了。
时间才刚刚早晨五点,但庄捷的眼睛没有半分睡意,很清醒的睁开了,柯青裁都看不出少校夜里到底有没有入睡。
庄捷从沙发里坐起来,将军服披在肩上,拿着军帽起了身,说:“现在走。”
然后就在柯青裁还犯懵的目光中,男人披着军服从房间出去,关门离开。
留柯青裁自己完全愣在房里。
甚至想把时间拨回昨天夜里。
少校忘了带房间钥匙?还是太困了懒得回去,总不能是专门为他放信息素留下的吧?
屋子里现在留存的信息素浓度并不高,柯青裁不太确定是少校身上原有的信息素,还是特意释放过的。
他叹口气,扶着额角走进了卫生间。
房间里残留的alpha信息素让他太舒适放松了,情绪的松弛使他大脑很难思考,去卫生间放完水之后缩回床上不知怎么就又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还是被“砰、砰、砰”的敲门声惊醒的。
这时已经早上八点半了,柯青裁爬起来去开了门,庞鹃带着脸上的残妆站在门口,穿着十几公分高跟鞋的姑娘比柯青裁还高出一点。
庞鹃显然刚回到使馆就先来的他房间,推着柯青裁进了屋子,另一手用手背贴了下他额头,“嗯?不烧了?体温枪呢?”
柯青裁去给她倒了杯热水,“在床头,你拿去吧。”
庞鹃毫不客气的踩着高跟鞋进卧室,拿了体温枪往柯青裁脑门上一怼,“嗯……36.8,很正常,退烧了,还有哪感觉不舒服吗?”
“好多了,本身也就烧到37度多,睡了一觉没事了。”
“那就行,你好好呆着看到晚上还会不会又烧起来,不烧就没事了。”庞鹃脚下朝外一转,“我回房睡觉了,有事你就给我打电话。”
结果刚迈了一步,她又顿住,吸吸鼻子,纳闷道:“我怎么闻着有点alpha味?”
柯青裁手猛地一攥,不着痕迹抬眼打量了她一下。
好在这姑娘用力闻了半天没什么结论,估计是昨晚喝得不少。
少校走了几个小时了,现在房间里的味道很稀薄了,柯青裁赌她闻不出什么来,淡定道:“你身上带的味吧?我这怎么会有alpha,倒是你进来时身上沾了不少味道。”
“估计是,啧,我得赶紧回去洗个澡。行了,今天周末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庞鹃遂放弃,不想带着酒吧那些乱七八糟的味影响这里干干净净的孕期omega,转身就走了。
柯青裁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