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方通行而言,今天显然不是什么良辰吉日。
自己居然毫无防备地在身份不明的人身边沉沉睡去,对中途发生的事浑然不知,得亏这个粉毛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且同样是个警惕性很低的笨蛋——居然醒的比他还晚几秒,否则他的电极大概已经变成标本挂在墙上供人展览了。
但那之后,醒来的他为什么没能感觉到愤怒呢?
为什么能够忍耐到对方自动松手呢?
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象留不住,一方通行漫不经心地思考着。
他应该是厌恶别人的擅自靠近的,若是放在平时,早就被他黑着脸弹飞出去外加一句“赶紧去死吧”,但不知为何,那时的他却生不出将对方推拒开的念头,取而代之的,居然是一种深远的怀念——
车不知何时已经停下,某人敲敲他的窗户。
窈窕女性赤色的头发在脑后绑成两束,上半身标志性地仅用布条将胸部缠绕,外面罩着件黑色西装。结标淡希甩着军用手电筒恶劣地笑,“下车了,暴力萝莉控。忧虑过多的话,会早死的哦……那都是谁?从捕兽夹上救下野兽的善良村民?”
土御门在她耳机里大笑,“可能是哪里欠的风流债喵~”
机械振动的微妙动静像是在咬耳朵。
想到对面的是个身高一米八,总是一副墨镜花衬衫沙滩裤打扮露出八块腹肌,整天招摇过市的金发口癖男,结标淡希就觉得耳朵疼。
虽然表面上结标同样露出自己纤细的腰围,但她坚持认为他们本质上是不同的。
就是这样一个很不对付的男人,很不幸他们又成了队友。
而他们很不礼貌揶揄的对象则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从同事到属下的身份差距一时变化颇大,还好他们之间还有另一层可谓特殊的关系。
囚徒和狱警。
十四年前,在刚刚上任的二代理事长一方通行的示意下,以黄泉川为代表的警卫员联合起诉他犯有故意杀人罪,受害人是一万个御坂妹。伴随着媒体大书特书的报道和来自社会多方面的攻讦与指责,他被判有罪,刑期是一万年。
土御门和结标既是理事长的左右手,也充当着罪人一方通行的狱警。
“有事?”第一位礼貌示意齐木国春自己已经抵达目的地后,故意打开车门,推得外面总是呈口舌之快的女人一个趔趄。
半途被除了最终之作外的人拦下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尤其这个人还是结标淡希。
唯一的可能就是理事会那边有什么事。
昨天已经给最终之作的电话留言,早些时候也说过自己会尽快回去,现在虽然失约,但小麻烦精和刺猬头下三滥在一起安全得很,他也能放心离开。
他很想快点解决一切,但偏偏眼前这女人很喜欢在他的雷区跳舞,轻易不进入主题,“哦~我想起来了,副驾驶上那个小鬼是不是昨晚和你待在一起的?嘛,甚至等不及隐藏在暗中的我出手,囚徒先生您居然能够在自顾不暇的情况下冒险用能力救他……那小孩是你新交的男朋友吗?不是吧,你们年龄差二十岁左右诶。”
土御门声音都变了,“还真是风流债啊喵?”这两个人互相看不顺眼,却总是在言语挟持一方通行这方面一拍即合。
那女人还真好意思提起这事……
不仅对昨晚的危机情况坐视不理——要真等她悠哉悠哉地从房顶跑下来,那小屁孩估计脖子要被勒断了。
第一位驻足,咬牙切齿地几乎要将臼齿咬碎,“啧。你找架打吗?正太控。”
“你要是愿意写两份能力使用报告也行。”结标淡希无所谓地耸耸肩,“另外你擅自脱离监视,可是要多加一份检讨的,并且字数肯定会不少于五千字,别的我或许不太懂,但作为你的狱警,这点我倒是能够跟你打包票。”
擅自脱离监控?
一方通行气笑了,“但凡你的能力不那么废物,或者愿意早点站出来送我回长点上机,你也不至于在人家家楼下傻等一晚上。”
“哈?你敢说你明知道我在附近,还要莫名其妙跑到别人家里去洗澡,不是故意针对我?我连伞都没打……”
“针对你又如何?”
结标被这光明正大的堵嘴话噎地喉头一滚,她又开始甩她的军用手电筒,“来打架。”
“嘛嘛,和气一点嘛。”土御门隔空劝架,虽然只在结标的耳朵里。
然而一方通行并没能再有吵下去的耐心,他敛了敛眉,转身就走,“不要,除非你帮我写报告。”
结标淡希:“……”
土御门吹了声口哨,“你看我就说嘛,要是限制他能力使用的次数,他的脾气绝对会变好的,原来那个嚣张跋扈的第一位,现在都学会忍气吞声了。”
红发女性歪了歪头,“嘛,或许他早已改变。”
耳机那头的人只是轻笑一声,没说话。走远的第一位不忘提醒她跟上。
她无所谓地弹弹迷你短裙,反正她很愉快自己达到了每日恶心一次对方的目标,低声嘀咕了一句“真是的”,便跳脱地跟上眼前这位走的像游荡在街道上的小混混的男人,“统括理事会派了代表来。”
前不久十二理事内部进行了一次大换血,虽然他们很长时间以来都是摆设,并且采取民调选举的方案,但由于最新走马上任的几位理事背后涉及大财团,掌握着都市经济命脉,一旦处理不当,很有可能会招致麻烦。
于是就算一方通行再怎么迫切希望早点了结,也不能随他所愿了。
“谁?”
“赤司征臣要见你。”
一方通行咂舌。
偏偏是那男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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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司?”夏上抱着手机头都没抬。
坐在他对面的松服了自己这个青梅竹马的敷衍态度,他敲敲桌子,“你倒是给点反应啊,赤司征十郎欸,财阀家的少爷,少有的lv5,关键词一箩筐的珍稀物种,风云人物,现在要去联合高校读书啊!你说他总不能也是仰慕上条当麻去瞻仰圣地的吧?”
夏上告诉过松,借口说他想去联高,就是因为太喜欢上条当麻了。
可怜的灰吕松深信不疑,就此类推所有企图去联高的能力者的脑回路,上条势力几乎成了红毛少年脑袋里的万能袋,谁都能装进去称称。
这事搁别人身上还能强行解释,但对方是lv5,这很难说。
夏上戳开新链接,一目十行,“那不挺好的吗?”
早上那事,虽然理性角度来讲确实能够理解,但他感性层面总是过不去那道坎儿,怪难受的,于是找了个借口出来散心。本来想去他海藤叔的咖啡馆挨一挨,半途遇到买菜回来的灰吕杵志,非要请他吃饭,推托不过,就只好来了灰吕家。
路上灰吕叔还请他喝了奶茶,揉着他的脑袋一口一个小朋友。
小朋友疯狂搜索都市怪诞和离奇的家庭伦理故事,但不知道是不是太虚构太故事性的原因,他总觉得这些都没有他自己家的离谱。
“好什么呀,他爸最近当选了学园都市的理事,财团风头正盛。他又是那样的条件,长点上机不得哭死了……”松往后一倒,坐着的椅子发出承受不住的呻/吟,仿佛要翻过去似的,“你说他图什么啊?”
哀嚎着的在场唯一正常人一嗓子没吼完,就被夏上强行用奶茶吸管堵住了嘴,“好了,你别吵了,开学后我帮你问问行不行?”
“这可是你说的啊。说真的,我可太想知道你们这群人脑袋里装的是什么了。”松吸溜一口珍珠,含含糊糊地说,“请务必帮我剖析一下。以防我等平民因为不能感同身受而心生迷惑。”
“行啊。”夏上嘴上答应,心里直念才怪。
他正担心自己的计划因为种种不可抗力因素泡汤,横空出世的lv5先生可谓是彻底消除了他的担忧——大众的目光和精力是有限的,他们永远只会关注自己想关注的,值得关注的,有这么一号人物在,还有谁会在乎某个lv4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只需要他远离那个自带话题的流量,那么自己就永远被覆盖在对方的光芒之下。
小小的雀跃撩拨心弦,就连早晨被冲击地萎靡不振的神智也些微亢奋起来。
“你们两个说什么呢。”灰吕杵志系着传说中的草莓印花的围裙,端着热乎乎的鸡汤,就想这明明只有两个人住,每个房间却永远都亮着灯的家一般,屋主人一副几十年如一日的青春热血派头,周围锃锃冒小星星,“过来吃饭!”
锅盖揭开的瞬间,松捏住了鼻子,“这是什么啊!”
“榴莲煲鸡汤?”夏上收了手机凑过来,他一说,松立马要跑,然而在他哥的威逼利诱下,只好趿拉着鞋无精打采地落座。
——鬼知道这个月他已经吃了多少黑暗料理。
最近灰吕杵志在研究菜谱,于是可怜的松就荣升成了试验品。
倒不是怕被毒死,毕竟他哥是那种万事都要做到极致的人,厨艺方面很有才能,开发新品很快上道,第一次做口味就已经像模像样,主要他每次采取的原料搭配总是那么清醒脱俗,再加上露出的半截比灯泡还有光泽的屁股,就很没有美食享受的体验。
……好在今天没有。
确认下灰吕杵志确实衣冠整洁后,灰吕松松了口气。不然他就对不起被他邀请来家里吃饭的夏上了——把人家眼睛弄瞎了怪不好的。松负责任地这般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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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上这顿饭吃得很香,他回到家的时候,房间里的灯亮着。
“爸?”
他爸不在,大概是出门觅食去了。
原本可以说得上是干净整洁的桌面今天看起来颇为凌乱,到处都是胡乱划写的草稿,写满了复杂的计算公式。有些掉到地上,散了一地。
随手捞起一张俄文书写的报告,匆匆一瞥就挪不开眼了。
夏上其实看不懂,但他至少认识里面唯一的单词。
——lv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