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酒心不在焉回到了学校。

回学校的第一项就是体检，检测异能的波动，这种波动又会传输到中心区制成大数据模型。

温酒来检测时，队伍已经排到了检测室外头，他便也跟着上去排了队。

检测室外头没有老师看管，人基本都两两聚成了一团，但讨论的话声很小，完全就是怀揣着不安在等待着。

像温酒这样，有能力在家里头检测的还是少数，大部分人都会等到学校来检测。因此，这次检测大概是她们近期唯一一次检测。

对过往学习一锤定音。

更别提，异能的量化尤其残酷。

即使是在常人看来，已经用学费和异能建立起门槛的军校内部，也根据家庭与量化的天赋有着鲜明的阶级。

温酒的脚步刚刚落定，就听见旁边若有若无的笑声，紧接着，有人在前列招呼了招呼他，让他过来插队。

然后，温酒听到前头若有若无的，极力压低的声音，“温酒这次……”

温酒摇摇头，没过去。

他的姐姐曾经也在这所军校就读，再加上姐姐目前在军部，所以别人也一直捧着他，但这种捧只是浮在表面，毕竟他的异能已经许久未能精进。

对他的讨论可不少。

甚至哪怕是毕业的人，也留着一些议论。

“你知道曾经学校里头那个人吗？就是没有异能，但借钱眼巴巴上了学，最后连工作都找不到。”

“怎么会有这种人，好蠢。”

“嗯……别人不敢说，但是我有点猜测了。”开口的人笑嘻嘻地说：“大概是来学校想看看能不能相上什么人吧。”

“这种男的真是恶心！”

“诶，她是女的呀！好像姓安？”

“咦，女生不可能一点志气都没有吧，她可能只是想接受更好的教育呢？”

温酒排队排了许久，才等到了自己。

他检测的是精神系。

“温酒？没事，精神系的异能本身就很难进步，不需要有什么压力。”精神系一共也没多少人，老师也算熟悉他。

她快速把上一个人用过的仪器用酒精擦拭了一遍，然后对着温酒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上前。

老师把检测的贴片贴到他的太阳穴：“现在，使用异能，不要紧张保持水平就行，更何况你底子本身也不错，厚积薄发就可……咦？”

老师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面前的数值和他自己在家里测的一样，但绝对和上次学校的记录不同。

“进步了呢。”老师笑着说道：“真不容易啊！这次好好努力了吧？怎么练习的？愿不愿意分享一下？”

他只是在看那个帖子。

温酒一瞬间，有点反胃。

他只能看得见画面，感知不到一点声音，只能看见身前身后的人都笑嘻嘻地拥到了他的身边，嘴巴一张一合。

温酒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才感觉到声音好像回归一般，听见别人说着他的进步多么多么不可思议。有不少人捧到他面前拍着马屁。

老师见温酒这么久不说话，也没继续问，招呼下一位检测，不同分类的老师间也聊了起来。

“这个假期……进步的好像格外多？”

“确实啊！感觉都比得上往年加起来的了！”

“难道是异能衰退期要结束了吗哈哈哈哈。”

“过两天，大数据结果应该就能出来，到时候就能知道这些进步是个体现象，还是群体普遍现象……”

温酒魂不守舍离开，见他心情不好，周围的人才慢慢散开。

离开后，温酒点开论坛。

逐字逐句，重新看了一遍故事。

温酒想问问之前一直分析的4的看法，但是他就跟断网了一样，没有吭声。

他又长呼了一口气。

太美好了。

不管是安静和朋友的故事。

还是自己的现状。

这一切都太过梦幻，到了不真实的地步。

就像是含着刀片的糖，背后一定有着某种代价。

没人告诉温酒原因，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让自己测异能，但不妨碍他知道了一个讯息，就是自己异能增长，和那个帖子有关。

他之前就怀疑过，猜测不能落实，只会招致更浓烈的惶惶不安。

如果涉及精神力的异能在变化着，那是不是就说明、他的精神在被干涉着？在不断思考推理的双向交涉过程中？

帖子停留在安静和朋友的相亲相爱大冒险，时差原因，对方没有更新。

他加载两下，想通过这种方式寻找安全感，猛地，他发现，4向他发送了一条私信。

【别相信她。】

温酒莫名其妙，想问个清楚，就看见信息发送失败的提醒。

……为什么在科技发达到如此情况，还会有信号没有普及的情况，让信息发送失败？

不，应该是——

温酒骤然回神，心脏仿佛被猛烈压缩。

——为什么4都跑到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了，最后一条消息……却是让他不要信她？

他和4唯一的联系就是这个帖子。

那她是谁？

安静？朋友？

…怪谈bking？

这个人、她究竟在干什么？究竟想干什么？究竟干了什么？

温酒试想一下，有一个高阶异能者，杀了整个学校的人，洋洋得意把经历发在网上。可这个人都心思缜密地能杀了整个学校的人了，还会莫名其妙为了夺人眼球，把经历发在网上吗？

但如果这个人，和他一样也是精神系异能者呢？

她想通过星网干什么？

毛骨悚然。

——

中心区。

和其它各个星球汇聚起统称的星区不同，中心区只有一颗星球。

即使因为经纬划分不同时区，但大部分时候，中心区的夜晚和白昼没有区别，各种光线延展着照亮整个黑夜。

异能协会。

异能协会内部在与军校对接数据，检测今年异能者的成长变化，隐隐约约能传来争吵。

“……异能是不是真的不行了，就连联邦军校这届首席的成绩也只止步a级。”

“别这么说，纯粹是实力问题。优秀的苗子都不在近年罢了。”

异能对天赋要求高，而真正的天才，从来是数年难遇。

“这可不是个体的实力，是数据的问题……”

“等等。”

“咦？”

“好像同比、同去年好了不少。”

青黄不接久了。

今年是第一次数据如此向好。

数据的异常，让异能协会熙熙攘攘进行讨论和测算。

现在的总结同样关系到明年对军校资源的倾斜，和对于毕业生的安置态度。

老会长在异能协会内，往窗外瞥了眼。

她也留在了协会内，但底下的人没有上来打扰她。

看着协会内的亮光，她同样想到了星光。

研究所勘查到了莫名其妙出现的星球。

她们说那个星球是神的造物，是从人类不可知的维度出现的一个投影。

老会长马上想到，这不止是检测浏览过帖子的人异能变动的日子，也是调查那个星球的日子。

严格算起来，这个事件的调查，更该属于研究所。

但各个机构、组织之间，又怎么可能有真正无知？

直到老会长收到了传输的信件，研究所的高层，同样有协会出来的人才。

“会长，关于调查那颗星球的启明计划，失败了。

在调查队进入的前一刻，提前铺设预先检查也一片正常的轨道忽然与总台链接失灵，卫星坠毁，通讯断开，其他飞船都被迫停留在了基地。

但其中一个，在当时已经出发了。

里头还有四个调查员，目前是失联状态。”

行动失败了。

协会内，依然有着热闹的躁动。

——

这种失败并不是被预测的，因为所有人都做好了能做好的一切，从事先的检查准备，加班加点的轨道铺设，再到物资，每一环都做到最好。

但偏偏，出发的一瞬间，信号中断，通讯失灵，卫星坠毁，全线崩盘。

调查队是分成行动组分批离开的，正是因为这次信号中断，只有一个小队来不及停下，被迫迫降到那颗星球上，联络不上，生死不知。

而行动刚策划时，哪怕只是研究所高层知道的保密行动，也在上层中宣扬得风风火火，说是什么人类新世纪的伟业。

因此，能带到调查组的没一个简单的。

不幸中的万幸，受迫降舰艇大小的限制，只能放下四个人，所以只有四个失联。

这四个人中，方间就是其中之一。

在所有调查组不简单的人中，他是最简单的一个。

正好老师负责基地，于是他顺理成章朴实无华地走了个后门，除他之外，其他成员应该都身经百战。

因此，上舰艇时，方间也是抱着谦虚的心态来求学的。

但现在截然不同。

如果问方间，他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

那他大概就会回答，是听信老师的建议来这里调查。

说是什么，这个星球的诞生是一个奇迹，但实际上，他能活着才是一个奇迹。

昨天那场会面对方间的影响实在有点大，但其它人好像毫不在意，只有方间几乎一夜未眠。

以至于真正开始的时候，他还是怀揣着不安登上舰体，全程心慌着等待启动。

启动的一瞬间，他看向观测外界的显示屏，幽暗宇宙中发光的轨道光骤然一暗。甚至他还来不及感受更多，就有一股天旋地转。

失去意识前，他看见不断翻动涌流的浩瀚星海，以及骤然放大的弧型地平线。

不是目眩神夺，而是毛骨悚然。

他听不见一切声音。

却以为自己察觉了人群哀哭，轨道崩塌，卫星坠落。

在漫长的昏迷之后，方间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前的，是一所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