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蒙间,她看见黎晚澄出现在自己眼前,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可是下一秒少女却突然像变了一个人,看向她的眸子似淬了霜,冷冰冰的话从口中吐出:“你以为我真的喜欢你吗?”
“过一辈子那种话,也不过都是骗你的而已,只有你这种傻子才会信。”
温热的掌心倏地抽走,她看着黎晚澄起身离开,心脏猛的一痛,站起身拼命追上去,却始终与她隔着一段距离,只能眼睁睁看着金发少女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视线中。
“阿澄……不要。”
病床上的女生面色苍白,额头上的纱布隐隐渗着血迹,不知是梦见了什么,她神色痛苦,眼角滑下滴泪。
隐约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思绪逐渐被拉回现实。
周遭的景象慢慢清晰,伴有些轻微的耳鸣。不是她的阿澄,是一个陌生男性的声音,闻以歌半眯着眼,天花板的灯管晃的有些重影,刺鼻的消毒水味让她蹙起眉头。
意识渐渐回笼,她下意识动了动胳膊,不小心牵连到手背的针头,顿时一阵刺痛,男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在输液,别乱动。”
闻以歌这才看清一旁男生的脸,很熟悉,却一时间想不起他的名字,男生似是看出她的疑问,轻声道:“我是徐州。”
曾经的记忆慢慢涌上来,她有些戒备的看向眼前的男生,“我怎么在这?”她明明记得自己去了黎晚澄家,怎么会在医院。
徐州抬手按下床边的呼叫器,回答她:“我回学校拿档案,路过的时候发现你晕倒在地上,就把你送到医院了。”
大概是晕倒的时候磕到了头,此刻清醒过来,伤口才开始隐隐作痛,闻以歌轻声和他道了谢。
几分钟后,病房的门被推开。
“刘医生。”许是看见熟悉的面孔,她心底的不适感减轻了稍许,徐州见医生进来,自觉回避。
或许是连日的折磨,女生看起来异常脆弱,像一个布满裂纹的瓷器,好似稍稍一碰便会分崩离析。
刘亮喉间发涩,突然不知该如何开口,他捏着病历本的一角,半晌才道:“以歌,初步检查结果显示,你的心脏可能患有房间隔缺损。”
房间隔缺损。闻以歌听见这熟悉的名词,先是愣了下,而后轻轻笑了笑。
她抬起指尖触碰心脏的位置,竟有半分庆幸,想来这大概是妈妈走后,唯一留给她的东西罢。
刘亮表情难得有些严肃,这种遗传因素导致的先心病,越早发现治愈的几率越大,也怪他,当时只顾着她妈妈那边,竟也忘了让她做个全面检查。
“等下去做个超声心动图,进一步确定下缺损部位和大小。”他大概交代了些注意事项便被护士叫走了。
病房内安静下来,闻以歌偏头看向窗外,阳光透过玻璃落在半尺外的地面上,白色的瓷砖被照的亮堂一片,可躺在病床上的她却是暗的,好像永远都不会再被太阳照到了一样。
她将掌心覆在胸口,感受着心脏一下一下的跳动,唇角缓慢漾起抹苦涩的弧度。
妈妈走了,阿澄也离开了她。
这颗心,又该为了谁而跳动呢?
——
大洋彼岸,女人一头黑发披散在枕头上,她抬手遮挡住清晨过于刺眼的阳光,脑海中传来熟悉的电子音。
“宿主,我们该回去了。”
睫羽微颤,黎晚澄随手扯起一旁的衬衫,嗓音透着初醒的沙哑,格外魅惑:“目前进展到哪儿了?”
据分别那时已过了五年,这五年她孤身一人在国外,几乎与国内断了一切联系,唯有系统时不时告诉她一些闻以歌的近况。
一年前,黎瑞就打过电话让她回国,当时系统说时候未到,她便又在这里多留了一年。
系统简略告诉她目前的情况:“闻以歌和徐州结婚了,但她的病情恶化,所以目前公司基本都是是徐州在管理。”
时光不止能催人老,更能将人酿造的愈发成熟,正如酒窖中的红酒,存放的越久越有韵味。
女人趿拉着拖鞋,经过岁月洗礼的身材更为匀称饱满,纯白色衬衫堪堪盖到大腿根部,露出大段细白修长的腿,她半眯着眸子,一幅漫不经心的样子:“这么说来,世界线又回到原先的位置了。”
系统点头,“你离开的那段时间,剧情会按照未改变前继续发展,上一世的大剧情点也会如约发生。”
它进一步解释:“比如闻以歌母亲的死亡以及她和徐州的婚姻,这都是无法被改变的大剧情点。”
为了避免剧情的冲突,黎晚澄必须离开。
女人摸到桌上的发圈,随意将长发挽起,“所以,你当时为什么不让我和她解释清楚?”
那天她接到了闻以歌的电话,却在按下接听键时,被系统制止。
系统顿了顿,沉默几秒方道。
“任务者是世界规则之外的特殊存在。先前你已经过多干涉了闻以歌的人生轨迹,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减少对她的影响。”
减少影响?
黎晚澄微微蹙眉,下意识感觉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缘由。
——
半月后,酒会现场。
有几人举着酒杯围上来,想与这位刚回国的小黎总攀谈二分,她却好像兴致缺缺,视线从始至终只盯着一个方向。
女人在离她不远处,长款修身的黑色礼裙完美勾勒出她纤细的腰线,如瀑黑发盘在脑后,露出的脖颈白皙似玉,黎晚澄抿了口酒,看的有些入神。
一别经年,比起当时的青涩,如今的闻以歌倒更像是天山上傲然而立的雪莲,清丽脱俗毫无尘染,脸和身材都一等一的勾人。
见这人又花痴,系统无奈的提醒:“她要走了,你还不快跟上。”
由于身体原因,闻以歌并不饮酒,此刻在会场里待得闷了,便想着到后院透透气。
不料,眼前却突然出现一个极熟悉的人。
熟悉到,这几年每晚都活在她的梦魇之中,她眸色倏地冷了下来。
黎晚澄在看见女人头顶治愈值的那刻,心就已经凉了半截,记得当年她离开之时,治愈值尚停在百分之八十的位置,如今竟降到了百分之二十。
一朝回到解放前,她欲哭无泪。
闻以歌神色自若,自始至终眸光都不曾有丝毫波澜,好似这场重逢于她而言,和其他生意人的相见并无不同。
“前几日就听人说,天星的小黎总回来了,没想到这么巧。”一句话,将两人之前的关系撇的干干净净。
语气凉薄的好似一盆冰水倾头而下,黎晚澄心咯噔一下,却也只能硬着头皮。
她放柔语气,朝女人慢慢走近:“以歌,我们聊一聊,好吗?”
虽已五年未见,闻以歌却还是在看见她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她,哪怕是换了风格和妆容,就连那一头标志性的金发也变了。
她却还是一眼,就认出她。
一时竟不知是该恨自己的好记性,还是该恨这人在她心里留下了那么深刻的伤疤。
见她不说话,黎晚澄鼓起勇气去抓她的手,与盛夏时节不符,女人的手格外冰凉,像是攥了块冰,指尖忽的触碰到一个硬物。
——是戒指。
在黎晚澄握住她掌心的那刻,她猛地抽回了手,笑的冷淡又疏离:“我觉得,我和黎总没什么好聊的。”
“而且这里是公共场合,还请黎总自重。”
手滞在半空,那人的脸色霎那间变得苍白,半晌低低说了声:“抱歉,是我唐突了。”
闻以歌愣了下,许是没想到黎晚澄会和自己道歉,印象中,她一直是那个染着金发,行事恣意的大小姐。
发现自己又开始回忆,她心底划过分自嘲,面上却仍是冷淡:“五年不见,黎总变了许多。”
黎晚澄笑笑:“人总是会变的。”
毕业后,她进入当地一家企业工作,在国外没有黎瑞能帮她打点一切,万事只能靠自己,原先的傲气也被现实磨平了不少。
不知这句话令女人想起什么,她眸色暗了暗,嗓音裹挟着冰冷:“既然如此,我也希望黎总明白,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随便两句话就对人死心塌地的小女孩了。”
或许是气氛的僵持,连月光都显得格外凄冷,黎晚澄一时无言以对。
“黎总,我还有事要忙,回见。”闻以歌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愿再分给她,兀自转身离开。
久别后的第一场见面,开始的仓促,结束的也并不愉快。
黎晚澄站在原地,盯着那道渐远的背影,敛眉沉思。
系统目睹全程:“看来,她比想象中要更恨你。”
爱可生爱,亦可生憎。当初她在闻以歌最爱她最需要她的时候,抽身离去,所以爱的有多深,如今就恨的有多深。
分明是夏夜的风,却还是透着凛冽的寒意,闻以歌叹了口气,把车窗重升回原先的位置,严丝合缝,一如她的心。
妈妈查出心脏病的那年,闻氏刚刚建立,那时候的闻氏还没有现在这么大的规模。
当时夫妻俩花光了所有积蓄,闻风不愿意额外花钱给妈妈治病,直接将她们母女二人扫地出门,独吞了公司。
直到五年前,闻风找到她。为了妈妈的手术费,她答应闻风跟他回家,或许是为了弥补,他将闻氏的大半股份都留给了她。
可是,这五年,她过得并不好。
她下意识摸了摸无名指的戒指。
高考后,她和徐州上了同一所大学。在学校期间,他照顾她许多,毕业她后接手闻氏,两人间也常有工作上往来。
闻风看出他对自家女儿的心思,加上两家公司又有合作,于是,这场婚事便在双方家长口中定了下来。
自母亲和阿澄接连离开后,闻以歌早已哀莫大于心死,也无意反抗。好在有病在身,能让她以此为借口,避开与徐州的夫妻之事。
思及,她抿唇,自嘲般的笑笑。
哪怕知道黎晚澄不要她了,她也不愿与除她以外的人发生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