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泛白寻春就醒了,床下的两人醒过来后不断挣扎的动作吵醒了他。支着手臂坐起来闭了闭眼缓解了一下眼中的酸涩,昨夜喝了那药有些效果,人清醒了不少,但距离好起来远远不够。床下的动静还在继续,他起身在床前蹲下对着里面被绑的结结实实的两人面色不善的说,“再敢发出动静,我杀了你们。”
他手中无寸铁,气息发虚,一脸黑青加上冰冷的言语却让人无端的浑身一抖,不敢造次。知道他说的不是假话,两人使劲点了点头,老老实实的躺着。
看着趴睡在桌上也睡得正香的青葙,这种时间正是人最困倦的时候,不怪他没听见屋里的动静,寻春暂且停了几刻叫他,拾起昨天没用完的笔墨写了张字条,又将桌下扔进去乱作一团的杂碎挑捡了一下才敲了敲桌子让青葙起来准备出门。
昨夜风雨交加没什么客人,小二偷懒睡了一觉此刻精神正好,他见寻春下来立刻笑脸相迎。“客官要吃早饭吗?”
“不了,退房结账还有这个,等你老板来了交给他。”他将折好的纸条递过去,连个信封都没加,一点不怕小二偷看。
“好嘞!”小二接过后将纸条揣进怀里准备去结账,青葙跟着后面下来还带着些迷蒙的摇摇头,问小二药装好了没有。
“装好了,一会儿给您提过来。”账已经算好了放在台面上,只需按着写的结算,小二做这种事熟门熟路,三两下退还了多余的押金,又快速的去了后院把分装好的药提过来。
掂量着手里的碎银,青葙突然想起来他最近的一些改变,他有些自嘲的说到,“我觉得跟你在一起以后,我变得特别惜财了。以前在宫里从不需为生计奔波劳碌,钱在我眼里只是个大概的数字,现在自己掌钱养着个人反倒是能觉察到钱花的迅速又来之不易。”
倒是没想到他还能有这感悟,寻春打量他半晌才接话,“惜财可以,现在还是惜命吧。”
青葙提走了小瓶子装着的药,看着寻春前行的背影,开口说到,“寻春,我不能改道直接去找我舅舅吗?”楼刎手握大澊最勇武的玄甲铁骑兵,与他一路同行别说什么暗杀刺客之类,就是三省六部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因为那是兵权带来的威望。
“可以,但是不建议。”一眼相中了停放着的马车车厢,寻春走过去拍拍木框,里面宽敞的空间足够一人躺下还能放点行李之类,他懒得再多选,指着这辆问价。
“为什么?”青葙脑中瞬间浮现数个被拒绝的理由,如寻春其实是大燕秘密派遣出来的跟着他一路回国窥探情报所以不敢跟楼刎碰面,又或者寻春真正的身份是那些暗杀者中的一员之类,但都不大贴合实际又被他一一否决,寻春这人不能以常理论之是他在很早之前就明白的事。
马车老板回价,寻春稍加思索后常规发挥他那语出惊人死不休,他冲老板比划了个价钱,看着老板面色不停变换,想赶他们走又犹豫着要不要做了这个赚不到什么钱的买卖。清晨人少的可怜,开门第一单生意成不成终究是生意人的讲究,老板最终咬咬牙点头同意。
明知他隔着白纱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寻春少见的露出了得意的神色回头看青葙,连声音都带着些轻快,“因为我不想去望京。”
倒是没想到会被他用这种理由拒绝,青葙再没敢说话,毕竟之前谈的都是些没什么线索信息的话不怕被人听见,可再谈下去就不适合给外人听了。
老老实实跟在后面掏钱付账,在将带来的马栓上去后,青葙发觉寻春又在转眼间不见了人影,回来时手里拎着几包吃食和一床薄褥子,摸了摸腰间的钱袋子正想着他是哪里来的钱的时候,寻春将东西都放到马车上去顺手给了另一袋子钱过来。“你可真没有眼光,那堆破烂里有块玄铁,当铺的识货给了不少钱。”
这是第几次被他说了青葙也记不清了,已经懒得跟他争辩,将帘子一掀,“上去吧大爷,我给您赶马。”
“小童儿乖觉。”寻春似乎昨夜被烧坏了脑袋整个人都不正常,心情很不错的登上马车后转过头在青葙面前轻声的说,“其实今天你可以趁我睡着后跑掉了,我铁定不会醒过来去追你,毕竟各人生死有命不可强求。”
听完莫名心情不爽的青葙啧了一声,用了些力道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仿佛这一鞭抽在寻春身上泄愤一样,“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目前的状况是你可以主动抛弃我,而不是我能远离你,没得选。”
“聪明。”寻春放下帘子后敛起表情,摘下斗笠摸过早已冷透的药仰头喝掉了两瓶,苦涩的味道在舌尖炸开,他扯过买来的褥子将自己裹起来后像是被人抽掉了骨头一样顷刻之间闭上眼晕了过去。
马车启程所行一路虽是坦途也并不怎么顺利。走了大半天,来往路途中偶尔会遇到擦肩而过的马车或商队,青葙并不高超的赶马技术往往会占用大半道路逼的对方停下来,那种窘迫的情况让这个十六岁的少年臊的脸通红,不住的牵着缰绳跟人抱歉,最后实在没办法了跳下车辕去牵着马挪位置。
看着远去的车队青葙长舒一口气,人生又多了一种体验。
啃着烧饼休息的时候青葙注意听了一下车厢里的动静,寻春进去后就再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连堵住路的时候也没听他指点一下。青葙没忍住好奇掀了一点帘子偷看,寻春仿佛咽下了那口要死不死的气,身体随着马匹低头吃草带动的动作而轻微摇晃,柔软的不可思议,光线照进去照着他微微蜷缩的身体,脸上一片祥和,竟是睡得毫无防备。
又啃了一口烧饼的青葙默默的想,怎么会有人能一觉睡几天的呢,明明昨晚病的最严重也在今早醒过来了,药也只喝到了第二副。
可惜唯一能解答他疑惑的人已经昏睡的不省人事,颠簸的路况也没能把人摇的醒过来。
他突然想起来似的试探的去摸寻春露在外面的手,触手一片温热,彰显着手的主人还活着这一事实。青葙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活着就好……”别诓自己赶了两天马车拉着他的尸体到处跑,最后目的不过是停在哪埋在哪就好。
拍拍手咽了口中最后一口烧饼,青葙挥动鞭子又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