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到车上的林雨琛明显就能感觉到自己的体温正在恢复着，小姑娘紧紧抿着嘴，回头看了一眼苏若寻。
大概是秋意袭来，伴着落叶的风卷起了她回身时的长发。
苏若寻似有所感的回望，载着小姑娘的那辆车却已经汇入了海。
回到酒店的林雨琛换了身休闲的短袖，只穿了一条热裤后露出的双腿白皙，像白巧克力棒。
而且还带着温度，白色的巧克力似是微微融了一般，细腻。
此刻两条腿正在空中打着摆，林雨琛正趴在床上玩着手机，当然，苏若寻一开始交代的高强度自搜早就被她抛在了脑后，此刻正一翻一翻的看着小动物们在这个小小的屏幕里展现着自己。
房间内有笑声传来，也会时不时冒出段唱词。
“奴家明郎心，闲话劝君往，不论他日是金甲银枪白骏马，还是荒冢无人晓～”
好好的唱调却越来越弱，小姑娘盯着一个视频的封面陷入了沉思。
扭头看了看四周，阿寻还没有回来，小姑娘伸手点开了那个视频。
随着视频里的女孩开口，林雨琛的手也渐渐颤抖了起来。
“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在图书馆！”
视频里的两个女孩一起回答道，而后吻了对方一下。
“答对了！”
“就说和姐姐有默契吧。”
视频里还传来调笑声。
“什么答对了，你要是忘了我就……”
虎狼之词被屏蔽掉了。
接下来的话题从两人在图书馆相识展开，十一分钟的视频里，一个女孩时不时的摩挲着另一个人的手，亦或者是放在唇边不知是吻还是咬。
弹幕乌泱泱的飘过。
小姑娘的苍白着脸放下手机倒在了床上，下午时分阳光依旧很好，小姑娘却霎时间浑身冰凉。
“芊笙姐姐！”林雨琛坐在马车里小声地唤道。
“怎么了雨琛？”宋芊笙看着躺在自己腿上的林雨琛问道。
“没什么，就想喊你。”林雨琛对着师姐俏皮地眨了眨眼。
“真是的。”宋芊笙刮了刮小姑娘的鼻子。
“芊笙姐姐，等回去了之后，我还给你做糖糕吃好不好？”
师姐点了点头。
林雨琛想起来了前世自己为什么那么决绝的跳入水中了。
不光是因为被调戏，也不光是因为师姐……
而是因为那个时代。
怀江亭上放眼望去，是归家的渔船上照明的灯火，也有渔船打灯，从码头出来夜晚捕鱼。
“芊笙姐姐，我想回家了。”
“我觉得出来玩很好……多走走多看看……以后……”
宋芊笙的话被小姑娘的声音打断。
“姐姐！你听！”小姑娘指着江上的某处，那里传来了渔歌声。
不知多少个归家的灯火流转前，这曲调就有了，此刻跨越了又是不知多少个归家的渔船归家的浆拍出的水花，调子一同扬起又落下。
宋芊笙眼里的落寞同升起的皎月一般洒在了江面上。
林雨琛垫着脚听着调子，没有注意到。
只有同江上渔歌一般起起伏伏的调子响起。
“师姐，我今天想送你一个东西。”小姑娘抬头看着月亮，声音故作老成。
“喏，我给师姐绣的荷包。”
“你什么时候绣的？”宋芊笙看着小姑娘不由分说的放在自己手里的荷包惊讶的问道。
这几日为了在上京城唱戏不出差错，她们路上除了赶路基本就是在练，哪里来的时间？
“我绣功很好，有天月色好起了个头就知道后面怎么弄了，没月亮也能绣。”
“你！”宋芊笙拉过了林雨琛的手。
“没事的，都是茧子不疼的。”
月色下泛白的茧子上有不少的针眼。
“师姐……”小姑娘反拉住林雨琛的手唤道。
“你快别说了……”宋芊笙扭过了脸。
她其实……都明白，只是……
——
不久后，上京城
“宋领班，恭喜恭喜啊！”
“是啊，能和定国公做亲家了！”
“不就是个表亲嘛。”有人小声说道。
“表亲也带着定国公的名号呢，你让你家闺女找个什么公的表亲啊！”当即就有人反驳。
议论的人带着艳羡与嫉妒。
林雨琛站在一旁难以置信的看着身边的宋芊笙。
她也明白了……都明白了，只是……
晚上
宋芊笙和林雨琛的房间里带着死一般的寂静，林雨琛呆呆地坐在梳妆台前，宋芊笙则是对着窗看着定国公府内被月色洒满的庭院。
林雨琛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红了眼眶。
“芊笙姐姐……”末了只有一句痴痴的念。
“雨琛是喜欢芊笙姐姐的。”
宋芊笙被小姑娘从身后抱住。
林雨琛能感受到宋芊笙的颤抖和不安。
“姐姐，荷包你收好了，以后我每年都给你绣一个，我还要在里面放上糖糕！”
“那，那就黏糊糊的不……不能用了……”
宋芊笙的话语里带了哽咽。
“师姐，椒房梦满，岁岁安好，夫妻和睦，长相白首……”
林雨琛的泪落在了她的手背。
宋芊笙的泪滴在了她的指节。
第二天醒来时，一切都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只是在晚上宋芊笙被人带着忙收拾了一身行头卸了妆离开之后，在台下的林雨琛顶了师姐的角儿接着唱罢了。
两出戏唱罢，林雨琛才看到师傅他们一行人回来，师傅的脸上挂着笑，师姐脸颊上的娇羞也并未散去。
甚至连定国公眉眼间都是满意。
宋芊笙上好了妆，换了行头之后替了林雨琛。
上台时不曾回看林雨琛。
林雨琛坐在了一颗老树下，看着台上师姐的背影，听着台下众人的叫好。
“可是林雨琛？我家少爷有事见你。”一个家丁走了过来。
今日来往定国公的都是贵客，林雨琛站起身时还看了看自己衣装。
“可曾知会我师傅？”
“自然。”家丁躬身说道。
通往内院的路上，林雨琛从师姐的背影看到侧身，从侧身看到带着妆咿呀唱着的脸。
五官却依旧模糊。
躺在床上的林雨琛不知何时泪已湿了枕。
再之后，就是定国公公子从不知何处走来，轻佻的看着她。
林雨琛知道，定国公公子手上有不下十条人命，画舫青楼那边还不知道瞒了多少。
下一句话让林雨琛眸子里的光熄灭。
“我说与父亲，父亲也同意了，此刻怕是正在和您师傅谈及此事。”
“想着收来做妾，到底先见一面不是更好？”
扇子挑起了林雨琛的下巴，不知何处来的风偏又刮起了亭子内的灯。
一时间灯影重重，乱成一片。
淡青色的华服已经褪到了肩头，而林雨琛也已经退到了池边。
“你！你别过来！”林雨琛看着他唇边挂着讥笑与贪欲。
过了片刻，浑身湿透的定国公公子带着家丁一起来报。
“有人在后院落水了！”
“我和童书都跳下去救人，可不曾想不曾救到！”
定国公一边差着仆人去内院救人，一边唤着婢女说带公子去更衣。
只有一旁因为冷的童书，也就是定国公公子的近仆留了下来。
“可知落水的是何人？”定国公问道。
“好像……”童书朝着林雨琛的师傅看去。
满堂宾客此时多半已经了然，多半是公子哥又玩脱了，找了个这借口。
定国公点了点头，拍了拍童书的肩膀就带着宋师傅一道去了内院，一行人走到内院的时候，林雨琛的尸体已经摆在了道上，没了呼吸。
师傅看了定国公一眼，颤颤巍巍的俯下身子拍着林雨琛说道：“叫你乱跑啊！听师姐的话在戏台子后面坐着不好吗！”
在戏台后面坐着的二师兄和五师兄也闻讯赶了过来。
看到真的是林雨琛后一下就倒在了地上，两个汉子止不住的哭。
“可知，是怎么一回事。”
听完了几个仆人的讲述后，二师兄和五师兄愣了愣，趴在林雨琛的尸身上痛哭，只是时不时地，哭声似是朝着定国公的方向。
皇亲国戚，岂是他们能撼动的？
片刻之后师傅让二师兄和五师兄抬了雨琛回去。
戏台上曲调依旧……
林雨琛觉得自己好像是一朵云，也好像是一颗星，就这么看着眼下的闹剧，无悲也无喜。
她的师傅，她的师姐，再或者是她自己，都无力去改变什么。
师傅拒绝定国公的话，师姐只会嫁给一个破落户或者泼皮。
师姐拒绝的话……
师姐没有资格拒绝……
在天上的林雨琛仿佛看到了转过身去的师姐拭去了眼角的泪，再转过身时，妆虽然花了，可还得唱着。
雨琛不怪你们，只是能不能不要再让雨琛喜欢别人或者被别人喜欢了……
这个时代，哪儿有话本子里你情我愿的爱？
——
苏若寻回来时天色已晚，猜到小姑娘可能睡了，于是轻手轻脚的推开了门。
往黑漆漆的房间里看了一眼，确定小姑娘睡得沉之后，苏若寻就洗澡去了。
等到洗完澡出来才发现，方才在卧房外看的不真切，小姑娘竟然连被子都没盖，借着月光看去，手机还放在一旁。
想来是看手机看困了，也不知道盖个被子。
把手机拿到了一旁，轻轻提了被角帮小姑娘盖好了被子。
看着小姑娘熟睡的侧颜，苏若寻觉得老脸有些红，她在为方才的念头而感到羞耻。
不过苏若寻还是没耐得住，俯身吻了吻小姑娘的额头。
手在枕头上留下了凹陷，苏若寻想去抚平自己的“犯罪痕迹”。
却不料摸到了一片潮湿，苏若寻惊觉，又细细的摸索着，枕头湿了一大片。
苏若寻一瞬间有些惊慌担忧，想知道小姑娘为什么会哭……
是看了什么吗？
苏若寻拿起了小姑娘的手机，依旧没有密码，手指轻轻一划就看到了剩下几秒钟没有播放完的视频，视频的画面定格在两个女生倒在床上，一个人吻着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