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连李大锅,这个大运村地位最低下的人,都看不起自己。每天的饭菜自己是给了粮票,对方却是糊弄着做,这分明是落井下石。他必须要回来,周奇略再坏,还人把他杀了吗?他不做违法违规的事,周奇略就拿他没办法。梁兴发有这个自信,他与周奇略怎么说也做了一年多的舍友。
梁兴发拄着拐杖咳嗽了一声:“小岑,我知道你因为章秋柳讨厌我,但章秋柳是章秋柳,我是我,章秋柳对你做的事我完全不知情。”
梁兴发这话说得坦荡荡,岑今雨相信,若是他也有参与,早被周奇略揪出来了。
但又如何。
“你等周奇略回来后再来。”
见岑今雨态度不变,梁兴发又咳嗽了几声,再出口的声音越发可怜。
“小岑,我给你道歉,为我以前做得不对的地方道歉,请你原谅我,咳咳咳……”梁兴发说着头低下真的朝岑今雨低头。
岑今雨赶紧往旁边跳开:“你不要说了,你想进去,等周奇略,周奇略后天就回来了。”
梁兴发却趁着岑今雨跳开,拿着钥匙去开门。
这下岑今雨只能看着干着急,梁兴发是病号,她不能打不能推,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梁兴发得逞吗?
“梁兴发,你真卑鄙。”
梁兴发终于进了屋,心也安定下来了,找了椅子坐下来。
“小岑,我也是受害者,我也是被章秋柳骗了。”
岑今雨站在屋外,朝梁兴发唾了一口:“我早就知道你这人最虚伪了,只会说一些屁道理,其实啥屁事不懂。但是我没想到,你还能这样卑鄙。趁着周奇略不在闯进来,你不觉得羞愧吗?”
“小岑,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从前确实是被章秋柳蒙蔽了,但你确认周奇略就是个好人?”
“周奇略就是好人,所有人都被章秋柳蒙蔽,只有周奇略没有,他为我讲话,为我出头,你呢,你这个正义君子在做什么,你在帮章秋柳教训我。”
“小岑,我知道你在怪我,怪我没帮你,我辜负你了。”
“你讲什么屁话,滚!”梁兴发这话听得周奇略觉得怪怪的,“你什么样跟我什么关系,你等着!”
岑今雨转身就跑,她要找书记。
书记正在办公室抽烟,这烟是他从周奇略拿来,那小子身上有不少好东西,小气吧啦的什么也不肯给。
岑今雨敲门进来时,书记正一边喝茶一边抽烟。
“书记,你可得替我做主。”
书记感觉自己手里的烟不香了,自从周奇略开始管岑今雨后,他的耳根清净许多了。
这周奇略还没走半天,岑今雨就来了。这会又是什么事,难道是为了吴为吗?书记眼底闪过尴尬,吴为□□未遂,只教训了一番就放回去了。
这个处理方法,书记是认的。吴为虽然坏,但沾亲带故,都是自己人。总不能为了一个外人,把自己人抓起来吧。再说,村里谁犯事了,也都是这样处理,没有说把人送到县城的说法。章秋柳可不一样,那是知青,处置权可不在村里。
唉,书记烦恼地吸了口烟,周奇略那小子狂归狂,那是他有狂的资本,人情世故拧得清很。就岑今雨,说她天真呢还是天真,三天两头来找自己评理。但你说她不知尊卑上下吧,该怕该嘴甜时半点没落。就是一头初生牛犊,横冲直撞。
“小岑啊,这次又是什么事啊。”
岑今雨走过来,先是礼貌一鞠躬,然后如炮仗一样连环射击:“书记,梁兴发趁着周奇略不在时搬回来了。这房子只是村里给他暂住的,又不是他的房子,他哪里有资格想回就回。”
在周奇略的教导下,岑今雨也学会谋定而后动,过来路上她想了好多个说法,发现不管怎么讲,梁兴发只要说这房子他也有份,就没法阻止了。她啊,刚刚在路上绕了一棵大树绕了十来圈,才想出这么个方法。
书记嘴里的烟又香了,他狠狠吸了几口,拿着烟蒂一暗,然后带着笑容问出一句话;“那不是周奇略的事吗?”
轰,岑今雨感觉自己的脸一下烫了起来,也不知道有没有红。书记是看出她和周奇略的关系了吗?他们一直很注意的,从不在人前亲近。
她梗着脖子,急哄哄回道;“我跟周奇略又是邻居又是朋友,在他没在家时,帮忙下应该的。”
“哦。”书记淡淡回了一句,反拿起钢笔,一下又一下地敲着桌子。
敲得岑今雨心脏怦怦跳,紧张得很。但她可不是认怂的性格,张嘴就来:“书记,你快带人把梁兴发带走,周奇略没在家,谁知道梁兴发会不会耍什么坏心眼,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说不定梁兴发跟章秋柳一样,都是装的。”
“岑今雨同志,”书记忽然正经叫起来人来。
岑今雨下意识挺起腰杆。
“梁兴发同志还受着伤。”
岑今雨挺着背快速回道:“对啊,他都受伤了,不好好休息养病,特地趁着周奇略没在时赶回来,你敢……谁敢保证他没有坏心思。”
书记知道岑今雨性格,没必要拐弯抹角,他大手一挥:“于情于理,现在都不能把一个伤员赶走,这事不要说了。”
岑今雨不服:“周奇略回来后也不行吗?”
“那是周奇略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吗?”最后一个问句不是质问,倒像在取笑。
岑今雨一个后转身,重重踩着脚回去了。出来后,岑今雨急急往家里跑去,刚她跟书记说梁兴发会使坏心眼,可是真心话。
现在回头看,梁兴发对周奇略一直很坏,时常在她面前说周奇略的话,背地里不知道使了多少阴私计谋,不然周奇略那么好,村里怎么到处都在说周奇略性格不好,爱打人。没错,一定是梁兴发在传播,他跟章秋柳两人,男对男,女对女,就为了返乡名额。
岑今雨越想跑得越快,到周奇略门口,一把推开虚掩的门,梁兴发正躺在自己床上休息。
“小岑。”见到是岑今雨进来,梁兴发下意识地皱起眉头,“女孩子要温柔……”
“你谁啊,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育我,天天在我面前叨叨叨,你很了不起吗?”岑今雨带着冲天的火焰冲到梁兴发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梁兴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跟章秋柳就是一丘之貉,章秋柳暴露了,你迟早有暴露的一天。你当我不知道你在背后做的事,我告诉你梁兴发,人在做天在看,你迟早会有报应的。”
梁兴发呢,经过章秋柳一事,他也变了,以往他会因为岑今雨这番话而心虚,因为他确实对岑周两人使了坏。
比如在岑今雨被污蔑时,他从不出来为她说话,因为他就是要杀杀岑今雨的锐气,他等着岑今雨孤立无援时乘虚而入,当然他也不会娶岑今雨,岑今雨太美了,只适合玩玩。
只可惜,被周奇略捷足先登了。周奇略此人是男性天敌,他多次在外宣扬周奇略暴戾行为,村民们虽然相信了,但他们不敢惹周奇略。特别是女性村民,跟花痴似地捧着周奇略,女人就是女人。
此刻梁兴发收到岑今雨的嫌弃,只是哀戚一笑:“小岑,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要趁着我受伤时,把我赶走吗?”
岑今雨当然是个极富同情心的姑娘,但不包括对梁兴发,尤其跟周奇略好之后,她自发地拒绝所有男性的靠近,梁兴发对她卖可怜,她非但不同情,还觉得恶心,觉得梁兴发一点都不像个男人,娘兮兮的。
“我就是要把你赶走!”岑今雨仰着下巴,愤怒地看着梁兴发。
梁兴发四肢一瘫,做出无奈的姿势:“那你赶吧。”
他笃定岑今雨不敢,岑今雨确实不敢,她朝梁兴发比了个中指:“你等着,等周奇略回来后有你好果子吃。”
“小岑,你别张嘴周奇略闭嘴周奇略,跟他那种人好,对你没好处,你是个好姑娘……”
“闭嘴!”岑今雨一听梁兴发说这话,熊熊烈火就开始燃烧,“你算老几在这边教育我,我老爹老娘都没你这么嚣张。”
岑今雨说完不理会梁兴发,她回家拿了好几段绳子过来。先是把周奇略的衣柜绑起来,接着是小米缸。梁兴发撑起身体坐着看岑今雨动作,直到岑今雨把水缸封上时,才惊慌地开口。
“岑今雨,屋子里就一个水缸,这个水缸我有份。”
“水都是周奇略挑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岑今雨看梁兴发如此惊慌,想着他都能一个人拄着拐回来,指不定能厚着脸皮用周奇略的水。
她又顿顿跑回家,拿了水桶过来,把周奇略水缸里的水都挑到自己家里,她家中的水缸早被周奇略挑得满满,岑今雨把所有能盛水的东西都拿出来,锅碗水桶摆得满满当当。
梁兴发看着空荡荡的水缸,是真的慌了。他叫住岑今雨:“小岑,我给你钱,这水我买了。”
“我不要。”
梁兴发从衣服里掏出粮票:“这里有10斤粮票,都给你,你给我留点水擦擦身体,剩下的给我做些吃的。”
“你有病吧。”岑今雨捧着最后一碗水离开周奇略家。
“小岑,岑今雨同志你别走,我给你20斤粮票……30斤。”
“你留着自己用吧,恶心神经叫我给你做饭,你脸够大啊,你以为你是谁,神经病有毛病。”酣畅淋漓地骂完梁兴发,岑今雨满腔怒火才散了些。
周奇略是在第三天的傍晚才回到大运村,先进村的不是周奇略,而是大队的两个小干部,他们一路跑着进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