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说苏馨月今天回来，是不是真的？”

“是。”

“所以，你高价包下摩天的顶楼，精心准备烛光晚餐，布置了那么多，都是为了今天给苏馨月接风？”

“与你无关。”

纪琳不可置信地看着崔亦航，无法接受他怎么能说出这么冷漠的话。从她来到崔亦航的办公室，崔亦航一直对着电脑处理公务，眉头微皱显示着对她的不耐烦，始终没看她一眼，好像她只是个可有可无的路人。

她垂下的双手在身前攥紧，忍不住质问：“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我才是你的女朋友。”

崔亦航终于靠向椅背，抬眼看她，说出的话却更加冷漠，“分手吧。你应该知道，我喜欢的人从头到尾都是馨月，我从来没喜欢过你，也永远不会喜欢你，你不要再白费力气了。”

纪琳喜欢了崔亦航十年，从十五岁情窦初开，她就喜欢上这个给过她温暖的邻家哥哥。四年前苏馨月出国深造，和崔亦航分手。她心疼他、安慰他、陪伴他，是崔亦航提出要和她在一起，让她做他的女朋友。

是崔亦航提的啊！

这四年，崔亦航父母去世，家中破产，是她拿钱帮崔亦航创业；崔亦航太忙从不主动联系她，她就温柔体贴地照顾他，天天送营养的饭菜给他吃；崔亦航不喜欢她明艳的外表，她就学着苏馨月样子，穿白色的连衣裙、换最清纯的打扮。

她为了爱他，已经把自己放在了最卑微的位置，为什么崔亦航还能说出这么伤人的话？这和拿一把刀往她心上插有什么分别？

纪琳红了眼眶，却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声音里充满了脆弱，“如果你从未喜欢过我，那你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

崔亦航淡淡道：“因为我失去了我爱的人，所以想换个爱我的人试试，仅此而已。这次你监视我的行踪，打听我准备烛光晚餐的事，我不追究。但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做多余的事，大家好聚好散，别闹得太难看。”

他看了眼腕表，起身拿起西装，“馨月的飞机快到了，我去接机，你自便。”

他从纪琳身边走过，纪琳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急切地解释：“我从来没打探过你的事，是你突然行事太高调，很多人都知道了，他们才告诉我的，他们本来以为你是要向我……”

“不重要。我和馨月通过几次电话，她最近遇到一些事，状态很不好，心思也比较敏感。所以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不想她误会。”崔亦航拨开她的手，大步走出去，走得毫不留恋。

纪琳怔怔望着门口，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

为什么？她对他还不够好吗？他们这四年相处得不开心吗？

明明他每次都会吃她送来的饭，出席宴会也都会带着她，整个圈子都知道他们是一对，甚至还以为他这次精心准备是为了向她求婚。

可为什么，只因为苏馨月回来了，他们之间的一切就成了泡影？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崔亦航大费周章的用心是为了苏馨月，她成了圈子里最大的笑柄。

相识十年，相恋四年，崔亦航连一点体面都不愿意给她吗？

纪琳的视线缓缓移动，办公室里仿佛还能看到他们从前相处的画面，每一个回忆都让她心如刀割。突然，她的视线定在了桌面上多出来的相框上，从前她想把两人的合照摆在这张办公桌上。崔亦航一口拒绝，说公私要分明，办公的地方就该有办公的样子，那现在的相框里是谁的照片？

她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答案，但却不愿意相信。她抬起手，微微颤抖地拿起相框，深吸一口气慢慢翻过来，瞬间，相框从她手中脱落，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那是崔亦航和苏馨月四年前的合照。

崔亦航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我喜欢的人从头到尾都是馨月，我从来没喜欢过你……”

纪琳泪眼模糊，心脏闷得发慌，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想要缓解这份难受，大脑已经一片空白。

这时她听到了敲门声，崔亦航的助理小周站在门口，礼貌地说：“纪小姐，崔总离开前让我送您出去。您看，要不要换个地方休息？”

休息？纪琳自嘲地一笑，连崔亦航的助理都知道给她个台阶，给她个体面，崔亦航却对她那么绝情。是怕她继续纠缠，让苏馨月误会？原来崔亦航知道该怎么体贴人，只是这份体贴从来就不愿意给她而已。

纪琳擦干眼泪，从包里拿出墨镜戴上，力持镇定地走了出去。她刚刚已经够难堪了，不想再让外人看到她的狼狈。

电梯门缓缓关上，她抬起眼，从门缝中最后看了一眼崔亦航的办公室。以后她还会来吗？大概不会了吧？以后，苏馨月才是这里的老板娘。

纪琳开着车子离开办公楼，漫无目的地在路上开。她感觉自己变得很麻木，好像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忽然消失了，大脑空白又迟钝，只知道等红灯、开车、等红灯、再开车，完全无法思考。

不知不觉，她开到了没什么人的公路上，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才下午四点就黑压压的，看不清路了。

但这个环境正符合纪琳现在的心情，手机铃声在包里响了几次，她都没理。她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只想自己一个人在黑暗中默默舔舐伤口，就像小时候妈妈刚去世那几年一样。

想到那个时候，她又想起了崔亦航。

她十岁的时候失去妈妈，不过三个月，爸爸就娶了继母回来，继母还带了个女儿进门，新妹妹只比她小两个月。

之后她的生活就变成了黑色的，继母和妹妹当着爸爸的面对她和颜悦色，背地里却对她嘲讽辱骂，甚至打她。每当她找爸爸告状，妹妹就先哭哭啼啼地一脸委屈，到最后就是爸爸严厉训斥她，对她不管不顾。

十五岁那年，崔家搬到了她家隔壁，崔亦航成了她的邻居，有一次正好看到妹妹欺负她，立即站出来替她出头，还在爸爸的面前替她作证。那是她第一次看到爸爸惩罚妹妹，也是在妈妈死后，第一次有人替她出头，关心她疼不疼。

崔亦航给她黑暗的生活里带来了一束光。

也是在那一年，她偷偷喜欢上了崔亦航。

明明当初崔亦航对她那么好，为什么十年后的今天会变成这样？

暴雨落在车上，雨刷不停地摆动也擦不尽雨水，模糊得根本看不清路。也可能是她眼中蓄满了泪水，早就模糊了视线。

纪琳感觉自己遍体鳞伤，疲惫不堪，连开车都没了力气。也是在这时候她才发现，这条路是开往机场的路。原来她的潜意识里，还是想去找崔亦航问个清楚吗？可是她现在只是想起那个爱了十年的人，都觉得好痛、好累。

纪琳深吸口气，想把车子停靠在路边，好好休息一下，突然，她被刺眼的车灯晃得睁不开眼，下一秒就遭受了狠狠的撞击，整个车子被撞出去十几米远，翻下公路才停下！

车底朝上，纪琳躺在车子里动弹不得，头很晕，她微微偏过头，有热流顺着脸颊滑下来，让她闻到了血的味道。

身上到处都痛，痛到麻木，她尝试着一点点挪动手指去触碰手机，迷糊间，手指缓慢无力地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就彻底失去了力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纪琳感觉快要无法呼吸了，眼前一阵阵发黑。她有些怔然地想，她这是要死了吗？

死了，就再也感觉不到痛了吧？

她太痛了。

失去妈妈的时候太痛了；被爸爸放弃的时候太痛了；爱崔亦航，也太痛了。她不想再留在这个世界上感受这些痛苦。

这样想着，死，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如果有来生，她希望能做个快乐潇洒的人，再也不要这么伤心，这么痛苦。

纪琳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释然的笑，缓缓闭上了眼睛。

旁边的手机屏幕一直亮着，纪琳直到昏迷都没发现她早就拨通了电话。

正赶路去机场的男人在车上小憩，看到来电显示还愣了一下，他坐直身体接起电话，说话的时候特意缓和了语气：“喂？纪小姐？”

谁知电话里始终没人回应，只有暴雨敲打在玻璃窗上的声音。他又问了几声，没得到应答，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对前面副驾驶的助理道：“联系信息部顾问，查这通电话的定位。”

助理惊讶了一下，立刻应声做事，心里排查着最近有什么紧急情况让秦总这么慎重。公司信息部技术最厉害的顾问是黑客，这么做相当于要黑进秦总的手机，除非是特别重要的事，否则秦总不可能下这个命令。

虽然没猜到是什么事，但助理还是用最快的速度把事情办好，短短几分钟就拿到了定位地址。很巧，那地址离他们不远。

“全速赶过去！”

“秦总，飞机的时间快到了，您到国外还有会议要开……”

“推迟。”

助理把想劝的话都咽了下去。司机很快开到定位地址附近，助理跑下车给秦总撑伞，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在旁边照亮。

当他们按照地址找到路边时，终于看到了那辆翻到下面的车，秦总脸色大变，冲过去用力拽开车门，把昏迷在里面的人抱出来，大步跑向车子，“去医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