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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雾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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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什么比冬天更能让人冷静的了。

站在码头,早起的倦怠感被海风吹散,海鸥声响在海面上,纯白的翅尾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这是很冷的天气,但檀西觉得很暖和,这多亏了棠宁的手套。

视线落在海面,手拢在手套里,从心里升起的暖流流遍四肢百骸,像大冬天喝了杯热茶酣畅。这让他忍不住想,棠宁现在在干什么呢?这个时间段,刚好早自习下课,她估计会去水房接水,要不就是被商商缠着,央求她去看校园里的电视剧拍摄。但不用想棠宁都是拒绝的。

想到此,他轻轻笑了一下,棠宁拒绝人时候的表情很可爱,嘴巴一撇,两腮会不自觉鼓起来。檀西不喜欢商家人,但他看得出来,商商与商家人不一样,棠宁和她做朋友,最起码,在他不能陪伴她的时候,有个人还可以陪她说说话。

海鸥在天空翱翔,翅膀有力地煽动着风,翻飞间似乎带来无限希望,檀西的表情宁和,棠宁偷偷看去,心里存着一丝侥幸。

他应该不会为自己私自跑出来的行为生气吧?

但是生气也没用,已经出来了。

但是如果自己好好解释,他应该也不会对自己太凶。

这样自我安慰着,棠宁心理松泛不少。她今天天未亮就在码头等待,连吹了一个多小时的冷风,终于看见人影。

此刻一松泛,直接松懈过头,拿在手上的半个烤红薯就这么掉在地上。这还是码头的渔民出海前看她可怜给她的,她一着急去捡,身体就从一旁的钓鱼小屋后露出来。

一道敏捷的目光迅速落在她身上,棠宁拿着红薯,埋着脑袋不敢动。

以往檀西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都是温柔的,如此敏锐棠宁有些不适应。

是没看出来吧。

自己埋着头,脸也没露出来,檀西没认出她来也正常。

这样想着,赶紧收拾好心虚的心,抬起小脸笑笑:“是我呢……你快一周没来学校了,我有点担心……”

话还未说完,被冲上来的黑色影子拉住手腕。其实并不疼,檀西的手上还戴着羊绒手套,只是他攥住手腕的力道很紧,棠宁心口一跳,想说的话就这么憋了回去。

“你逃课。”檀西的声音有些沉重,眼眸黑黑的,里面有着隐忍的不认同。棠宁知道自己跟着他他或许会生气,但是没想过他会这样生气。

“谁教的你逃课?”檀西冷着声音训斥,斥完就拉着她往回走,“赶紧回去。”

棠宁的倔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她甩开檀西的手掌,揉着手腕上的红痕,有些委屈,“明明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请假也只告诉我回来的时间,这期间你做什么事我都不知道,我知道你不想耽误我,但是我担心!”

“阿檀,我担心你啊……”棠宁抽泣了一下,眼眶的红晕大面积扩散,委屈的鼻尖也红红的,“我上课都在想着你,我学不进去,我只有来找你……”

檀西听着她的一声声控诉,喉结极为困难地吞咽了一下没,身侧的拳头紧了又紧。

他不想让她但心的,明明这些事都不该她担心的,她只要快快乐乐的就好。

看啊,他又惹她哭了。

“棠宁,我有个不太好的家庭,和越来越好的你比起来,我简直微不足道。有时候我想,你人生中大半的不幸都是因为我而起,要是当初不招惹你就好了。”

檀西的脸上露出一抹自嘲,只有在面对棠宁时才会这样。

“所以棠宁,听我的话。回去吧,回去上课。”

有眼泪从眼角滑落到下巴,风一吹冰凉冻骨,棠宁抬起衣袖,倔强地一把擦干。

这个人,他哪里是在让她回去上课,分明是在说,离他远一点。

这个傻瓜!

棠宁朝他扑去,抱住他的袖管,气得声音都哽咽:“你说什么!你的意思就是不要我了,你个傻瓜,那当初谁让你把我从雪堆里拉起来,谁让你救我命的,混蛋……”

和商商待在一起久了,耳熏目染下棠宁骂人的功夫也渐长,从前她是一点不会,现在这些话说出口后,她窝在檀西怀里一怔,继而哭的更加伤心。

檀西也是没想到棠宁会来一句“混蛋”,在配合刚才的控诉和哭声,这让他觉得自己确实混账。他将棠宁抱紧,用手安抚着她的头顶,直到怀里的啜泣声小下来,他说:“从前我担心会影响你,就一直没告诉你我妈妈的事,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瞒着你了。”

棠宁抬起脑袋,眼睛肿肿的,不明白他的举动。

檀西将她揽进怀里,有力的心跳响在耳边,还有檀西的声音:“我带你去见她。”

这个她。

指的是檀西的母亲叶琳。

棠宁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被惊艳到。

乌发如墨,肌肤胜雪,淡而有形像一弯娇嫩的柳叶,脸旁泛着淡粉色,像一朵新鲜的荷花。

完全没有衰老的痕迹,她就像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安静坐在床头。

但在文青阿姨给她喂药时,棠宁还是看出了她隐藏在病号服下削瘦的身体。

檀西说,因为连续几天的噩梦,让她的身体状况日趋下降,好不容易清醒的神志,又不清明了。

所以檀西才连续一个星期过来这里。

这个封闭的小岛,除了可以让人静心养病,也是一个很好的庇护场所,没人知道叶琳在这里。

棠宁用疼惜的目光看着这个没有知觉的女人。

“她清醒的时候可以聊天说话,可以织毛衣,可以看书,做她喜欢的手工,就这几天才又回到原样的。”文青的语气里还充满希望,试图用调侃的模式驱逐悲伤,“小棠宁,你早些来说不定还能听她叫你一声宁宁,檀西老在她跟前提起你,她很想见你的。”

是呀,这真是太可惜了。

棠宁落寞地摆摆脑袋,这才发现檀西不知何时已经出了病房。她犹豫再三,问道:“阿姨她梦见什么了呢?”

“不知道。”文青摇头,“问也问不出来,反正是不好的事情。”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梦是人的潜移默化,是人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欲望与恐惧,或许是叶琳早已预料到什么,所以才会有这接二连三的预兆。可惜当时的棠宁不懂,这几场噩梦,她只当这是她远离痛苦的良药。

文青阿姨离开,病房里只剩下棠宁和叶琳。

阳光照射在她的发丝上,有一些卷曲在肩上,有一些贴在她的脸颊边。

阿檀的妈妈和阿檀好像,月亮般柔软清冷的美人。

棠宁不愿见她发丝凌乱不整,犹豫片刻后,从一旁的柜子上拿起梳子。

“叶琳阿姨,你的头发因为喝药弄乱了,让我为你梳头发吧。”

棠宁梳着头发,叶琳的长发及腰,发质偏软,一梳到底,摸着像匹光滑的绸带缎子。

檀西端着汤圆进来,就看见这副安然宁静的画面,这样美好的画面,足以照亮世间任何的黑暗角落,檀西的心里,暖流流淌。

棠宁替叶琳梳好了头,将梳子回归原处,扭头才发现檀西站在门口,不知道看了多久。

她嘴唇微动,刚想说话,檀西走了进来:“你的红薯摔烂不能吃了,我为你煮了碗汤圆。”

原来他消失的时间是去为她煮汤圆去了,棠宁高兴,朝他跑去,想接过他手中的碗。

“很烫。”被他轻声拒绝。

棠宁狐疑瞪眼,既然烫,他还端着?

似是猜到她心中所想,檀西走到柜子旁,将手中的碗放下。

“这烫我承受的住,但是你不行。”

棠宁更怀疑了,她咬了咬唇,不明白他的意思,不妨他突然转身。

当着他母亲的面,他的颀长的身材像棵不动的青树,迎着阳光,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察人心,一下直击棠宁的心灵。

“棠宁,没有人能伤害你。”

……

华川的雪说下就下,闲来无事的日子里,棠宁又观察起了乌桕。她窗外那棵树,经过这几年的生长,比第一次看见它时更粗壮了。

夜里伴随着几场大雪降临,华川成了冰雪的国度,她穿戴上了叶琳阿姨为她织的毛巾还有檀西送她的手套。新年的临近,让她觉得幸福的日子正在慢慢来临。

直到她遇上那人。

一个人缩在堆雪的墙角,衣着邋遢,是个乞丐。

当时的棠宁正从舅舅公司出来。临近过年傅若勋还要加班,棠宁是去为他送文件的,出了公司大门没走多久就看见他。

他蓬头垢面,穿的也单薄,像是已经被冻僵,很久不见动一下。棠宁犹豫好一会,终于还是不忍心,朝他走去。

棠宁试探着询问几声,他仿佛是个哑巴,无半点反应。

棠宁顿时有些害怕,一想到绝大多数的流浪者或多或少有些神经系统上的疾病,她有些懊恼自己的鲁莽。

但她又不忍心放任一个人瘫坐在雪里。

正当她无措之际,那人竟然动了,是个骨瘦嶙峋的男人,脸被头发挡住,看不起模样,从发缝里露出一侧凹陷的脸颊。

呓语般说着话:“有时候为了爱,肉身像活在地狱里。”

男人癫魔地低笑,“但我还没有死!”

他倏地抬头,灰白的眼里射出诡异的光:“我知道你——”

一瞬间,一股寒意涌上心头,在意识还未回笼之际,一个名字如一座大山压入棠宁心间。

她几乎颤抖着,叫出那个名字。

檀九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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